謝淑華已經醒了過來,相對于齊氏來說,她此時的反應可以稱得上為鎮定,整個人雖然靠在齊氏的懷里,但是卻用力繃緊了背脊,讓自己看上去沒有那么柔弱,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與謝云蒼無言地對視。
她的眼神里分明帶著幾分得逞后的快意,也證實了謝云蒼心里的猜想,謝淑華根本就是故意的!所謂的暈倒,都只是她今日暴露這一點的算計。
哪怕一向沉穩,這會兒的謝云蒼仍舊被氣得臉色發白。
在官場上角逐多年,面臨過各種復雜情況的謝云蒼,竟然在這樣的事情上,被人擺了一道,而這個人還是自己看著長大的所謂的女兒!
“來人吶!把謝淑華……”
他的話才說到一半,齊氏連忙出聲求情,“老爺……”
謝云蒼冰冷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和太太,都給我嚴加看管起來,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探視,給我盯牢了,少了一根毫毛,唯你們是問!
問清楚那個大夫,今日找他過來的、放他進來的全部抓起來,半香洲、頤和堂所有的下人全部扣起來!等候發落。”
齊氏徹底愣住了,她呆呆地看向謝云蒼,竟是要連她一起處置!
謝云蒼根本沒有給她解釋的機會,將事情交代下去之后,直接就走了。
管家帶著幾個人走上前來,“對不住了太太,三姑娘。”
齊氏何曾受過這樣的羞辱,竟然要被自己家里的下人捆拿,可無論她怎么說,這些人仍舊只是按照謝云蒼的吩咐做事。
謝淑華反倒很坦然,好像完全不在乎似的。
齊氏其實到現在也沒有明白過來是什么情況,女兒好端端的怎么會有了身孕?
剛開始在眾人面前,她的心里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維護好女兒的安全,直到這會兒,她才想到這件事情最關鍵的地方,但是謝淑華根本一個眼神都沒有給她,更不要說將內情告訴她了。
管家是自謝云蒼父親手里就開始幫著管理謝家的,辦事能力老道又妥帖,很快就將母女倆分開關押好了,且派了兩個妥帖的人一眼不錯地盯著。
謝云蒼則直接去了壽安堂,這會兒老夫人已經醒了,謝淑華在旁邊慢慢地將銀針從她的手上摘下來。
謝家的姑娘們都縮在了謝荼的屋子里,謝云蒼一進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他。
老夫人此時哪里還有平時身上的淡定和冷靜,看到自己最倚重的兒子進來,頓時眼睛就紅了,“這可如何是好?!”
說著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情緒又繃不住了,臉上滾下淚來,“出了這種事情,咱們家的家風算是徹底毀了,咱們家的孩子們可怎么辦?我拿什么臉下去見你們父親吶!”
她一邊說,一邊哀痛地顫抖著,然后便哭了起來。
從謝頌華來到這個家里開始,除了那一次生病中毒,謝老夫人一直都是一座泰山似的矗立在這個家里。
她永遠將自己打理得整整齊齊,渾身上下一絲不茍的樣子,臉上的表情永遠得體。
時而顯得慈藹、時而嚴肅、時而又極高傲。
即便是生氣,也從未失態過。
眼下這般哭泣,實屬頭一遭,可見這件事情對謝家的影響,已經超出了老夫人的承受范圍。
除去她老人家,幾個女性長輩也無一不在啜泣,安氏看上去簡直像是要吃人,只是礙于這么多人在,不好出聲。
謝云蒼看向兩個兄弟,“我預備將這件事情查清楚了之后,自己上折子請罪,總好過于等言官們來攻訐。”
謝長清也嘆了口氣,“眼下也只能如此了,只怕還要快,今日來的人多,雖說都是家里的親朋故交,難保這里頭沒有藏了心思的。”
“那我便和二哥一起吧。”謝非梧輕輕嘆了口氣,站出來道。
謝瑯華連忙道:“那孩兒……”
“你且顧好自己!”
謝云蒼這華說完,謝長清便安撫道:“你還未成家,家里的事情你還插不了嘴,即便言官要說,也只是說幾句讓你掛不住面皮的話。
且,對你來說最要緊的不是這個,而是……除了這件事情之后,只怕沒有人家愿意將女兒許給你了。”
這一下戳到了安氏的心窩里,頓時咒罵道:“真是遭了天譴了,家里竟然出這么個禍害,自小金嬌玉貴地養著,嬤嬤婆子圍繞著教導,養出這么個玩意兒,無媒茍合的事情都做得出來!真是讓我們羞也要羞死了!”
“不興胡說!”謝長清聞言連忙呵斥道。
謝云蒼也變了臉色,“大嫂!雖然我謝家一直自詡書香門第,講究禮儀規矩,但是這要人命的事情,我是絕對不贊成的,你不要胡思亂想,今日除了這種事情,謝淑華自己行路不正,其次便是我們夫妻教導無方,如何也與你扯不上干系。”
安氏被她這話給說蒙了,抬眼發現他們兄弟都緊張地看著自己,這才反應過來。
時下許多人家將女兒家的名節看得比什么都重,每年都能鬧出一些大動靜來,去年就有一戶人家,女兒跟個什么家丁私奔了,結果那家里的太太便帶著兩個姑娘一起上吊死了。
這樣荒唐的事兒,竟然還獲得了一致的交口稱贊。
當時她就覺得那家里人是有病,丈夫跟她說,那就是拿家里三條女人的性命換取男人仕途上的順遂。
這樣的事情,那些沽名釣譽之輩的偽君子才會去交口稱贊,但凡真正正直的人只會在心里鄙夷。
安氏連忙住了嘴,那是二房養出來的姑娘,又不是她女兒,她憑什么為了謝淑華的破事兒去要死要活的!
要上吊,那也得是讓齊氏去。
謝云蒼這般說了,老夫人便看了幾個媳婦一眼,然后像是才發現站在腳踏邊的謝頌華似的,聲音有些有氣無力道:“四丫頭可憐見兒的,小小年紀竟能如此沉穩,實屬不易,好孩子,祖母也知道你心里難過,不必在這兒守著了,去你姐妹們一處吧!”
說完似乎覺得這番安慰也沒有什么作用,便又加了一句,“你放心,有祖母在,你有父親叔伯兄弟在,怎么樣也會盡力護著你們的。”
這話說得在場幾個人又忍不住鼻酸,謝文鳶還好些,畢竟是已經嫁出去的女兒,走遠一些,未必能將這事兒傳過去。
可其他人一個都逃不掉,身下的孩子們,只怕全部要遭殃。
謝頌華知道他們是要商量具體的事情,自己不大好在場,便也不多說,才行了禮要走。
那頭一個丫頭就慌慌張張地撞了過來,“不好了,五姑娘投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