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氏見她這個樣子,一時間竟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老夫人對淑兒的態度已經十分明顯了,她實在想不到還有什么法子,能讓女兒去參加公主的宴會。
當然她也可以偷偷地讓女兒去,但這意味著什么,她心里也十分清楚。
如今自己在老夫人心里的地位都岌岌可危,若是再來這么一茬兒,淑兒的終身大事,可就真的沒有了指望了。
但是看到女兒這會兒絕望的神色,她能十分肯定,若是自己說做不到,保不齊回頭她還是會想法子尋短見。
那可就是永遠無法挽回的悲劇了,她如何能承受得住。
從理智上來說,齊氏也知道自己應該勸著女兒,或許才是最容易走的一條路。
可方才女兒的話,說得那般清楚明白,她心里也能感知到女兒這會兒的情緒和想法,她無法說出那些勸阻的話。
謝淑華眼睛里似乎還含了最后的一絲期待似的看著她,然后面對著齊氏的沉默,她那期盼也就一點點地暗淡了下去。
終于,她嘆息了一聲,“罷了,娘!你回去吧!”
“淑兒!”
謝淑華沒有看她,只是垂著眼,遮掉了眼里所有的心思。
“我……”齊氏終于忍不住又崩潰地哭了起來,“都是娘沒用,從前心里梗著一口氣,不肯與你父親低頭,如今夫妻倆相敬如賓,不然也不至于讓事情發展到這一步。”
她想想自年輕的時候開始,到現在這二十多年的夫妻關系,也不得不承認,在這一方面,自己實在是太失敗了些,也太自負了些。
因而她與謝云蒼之間,但凡遇到事情,多半都是公事公辦的態度,兩個人不像是結發夫妻,反倒像是兩個合作經營的同伙。
而這樣的關系,便在各種家庭的規矩之下才能生存,脫離規矩,那就沒有了情分可言。
正是因為如此,老夫人開了口,一個孝字在那里,便叫她沒有了反駁的余地。
偏生這個時候,她還失了中饋大權,這像是一塊遮羞布,一下子將她的外強中干暴露無疑。
盡管齊氏十分不想承認,可她心里也清楚,對于如今的謝家來說,她這位所謂的當家主母,真沒有那么重要。
“淑兒!”想清楚這些,齊氏慟哭出聲,“你到底要娘怎么辦啊!”
謝淑華藏在被子里頭的手忍不住握成了拳,她忽然發現自己一直依靠的母親,竟這般沒有用處,遇到如今這樣的情況,竟然除了哭什么也做不了。
她悄悄咬緊了牙,極力調整了心態,這才道:“娘,你別哭了,你這樣哭,我心里越發覺得難受得緊,倒害得您為我操碎了心。
這都是我的不是,往后您也可以安心些了,二哥哥如今高中,不管怎么樣,老夫人和父親還是會因為二哥哥而看中你的,您放心,只要您放寬這顆心,別再惦記我,往后的日子不會差的。”
這話分明是含了想離去的意思,齊氏心痛難忍,卻在這個時候也被她的言語點撥了,“對!二郎!還有二郎!”
齊氏一把擦了臉上的淚水,抓著謝淑華的手激動道:“淑兒,你別灰心,還有你二哥哥呢!我讓你二哥哥去跟你祖母說!他才剛剛得了進士的身份,你祖母不會不給他這個面子的!”
謝淑華連忙道:“娘,別了,二哥哥心里早就已經厭棄我了,你別再為了我,跟二哥哥關系鬧僵了。”
齊氏立刻皺眉道:“你這是什么話!他是我兒子,是你親哥哥,說什么厭棄不厭棄的,婆母我沒奈何,丈夫我管不住,難道連自己一手帶大的兒子也說不得了么?!”
她越說越激動,用力握了握謝淑華的手,“你放心養著,等娘回來,娘一定替你將這件事情辦妥當了,你一定要等娘的消息,千萬不要再想不開了。”
說著還是不放心,便將自己頤和堂的一個可靠的大丫鬟叫了過來,讓她守在謝淑華跟前伺候,這才著急忙慌地出去了。
謝淑華見她那般慌張的身形,心里也松了口氣,總算沒白冒一場險。
她看著齊氏留下的丫鬟,找了個借口直接支開了,又將侍書喚了進來,“沒露什么破綻吧?”
“姑娘放心!奴婢掐得死死的,除了奴婢,沒有人看到姑娘投繯時的樣子。”她說著連忙從那邊的柜子里取出一盒膏藥,“奴婢給您上藥,等過兩日去公主府,這印子可不能留下。”
為了做戲逼真,謝淑華可是下了狠手,讓侍書拿著白綾狠狠地勒了她一把,生生地勒出來青紫的痕跡才罷手,不然也不能將齊氏嚇成這樣。
侍書見那頤和堂的丫鬟并沒有過來,便低聲問道:“姑娘,即便去了公主府,咱們也還是要搬到半香洲去,且看太太的意思,老夫人都在盯著呢!”
提到這個,謝淑華就怒火中燒,她怎么都沒有想到那老太婆竟然這么絕!
不但不讓她去參加公主府的宴會,還直接將自己在府里的身份重新定義,告訴所有人她對自己的厭惡,不余余力地打壓!
衣食住行,方方面面直接降等,這種羞辱,甚至比直接將她送去江州還要絕。
若是直接將她送去江州,她人走了,哪怕往后日子過得凄慘,可到底不用再面對眼下府里的這些人。
而眼下這樣的情況,盡管她的日子比外頭絕大部分人家還是要過得舒服,卻不得不在各式各樣的眼光中度日,不得不面對從高處跌落的窘迫。
這叫什么?
這叫殺人誅心!
但是,她真的這么容易就屈服么?
不可能!
去公主府是她唯一,也是最后的一次機會,她一定要把握住。
三歲時,那道玄大靈師親口說她是貴人命,她不可能輸給謝家其他任何人。
總有一天,她會將這些人都踩在腳底下,到那時,她要親口聽到那老太婆跟自己求情!
侍書沒有等到謝淑華的聲音,一抬眼,便看到自家姑娘含著仇怨又有些扭曲的神色,之前感覺到的那股寒意忽然又冒出來了。
而因為昨天早上的事情,謝家眾人嘴里雖然不說,心里卻都在猜測,不知道最后老夫人和謝云蒼夫婦說了什么,謝淑華最后的結果如何。
因而第二天一大早,眾人來壽安堂請安的時候,便隱隱地有些期待,不知道謝淑華會不會來。
等到老夫人都出來了,卻仍不見她的身影,不但是她,就連齊氏都沒有來。
這就很說明問題了,老夫人昨天到底說了什么?竟這么嚴重嗎?
齊氏不來是心里不忿,還是因為別的什么緣故?
老夫人對她們母女的缺席似乎沒有看到似的,仍舊如常與其他人閑聊,多的還是吩咐去公主府的注意事項。
今兒請安的時間也比平常要長一些,將近一個時辰才散,齊氏母女仍舊沒來,但這幾天得了恩典好生休息的謝瑯華卻在大家散場的時候來了,臉上的表情還頗有些耐人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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