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明明沒有人,但在鄭吉眨眼間,一個身影出現在她面前。
來人雙鬢斑白,眉目含笑,長相漂亮得雌雄莫辨。
不是桃花大人韋艷,還能是誰?
跟在鄭吉身邊的李行恩眼睛都瞪圓了,這……這個人憑空冒出來,還長得那么漂亮!
像、像傳說中的艷鬼一樣!
「殿下。」韋艷微微彎腰,恭敬請道。
鄭吉看了他一眼,雙手背在身后,淡淡道:「你為何不能進宮?」
桃花大人是呂師留下來保護鳳句的,理應對鳳句寸步不離,但這一次,他卻沒有跟隨鳳句進宮。
倘若他跟在了鳳句身邊,那么朱異的掌風,連鳳句的衣衫都碰不著。
他沒有在鳳句身邊,唯一的原因,便是他不能進宮。
韋艷唇角一揚起,那張雌雄莫辨的笑容似能晃動旁人心神似的,微笑道:「大概……是公子怕屬下忍不住弒君吧。」
「……」李行恩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瞬間爬滿了雞皮疙瘩,只覺得毛骨悚然。
這人……微笑著說出這話,好……好可怕!
鄭吉面容沒有絲毫起伏,聽到這個回答,她其實并不意外。
弒君啊?
這的確會是桃花大人韋艷會做的事情。
但是前一世,他始終沒有這么做。
她看著對方臉上的笑容,忽然說道:「傷了鳳句的,是奉宸衛副將朱異。」
銀白的麒麟服,早在她扔出玉佩的那一刻,她就已經清楚看見了。
「朱異?」韋艷重復著這兩個字,語氣繾綣,仿佛情人間呢喃似的。
他側著頭,一雙桃花眼閃爍著奇異的亮光,又笑了一下:「多謝殿下。」
「無須謝本殿。」鄭吉還是那副平平靜靜的語氣,「本殿告訴你這個名字,是要告訴你:不能對他動手。」
韋艷的笑容凝了一瞬,眼神暗沉得如暴風雨將來前暗沉的大海,仍微笑說道:「殿下,為什么?」
奉宸衛副將朱異,他在長定公主府時見過其出手,但對方沒有察覺到他的存在。
他想,要殺這個人其實并不難。
他不能進入皇宮,宮中并不僅僅只有朱異這一個將領,還有奉宸衛還有左右翊衛,然而,朱異不可能不出宮。
只要其一出宮,他就能殺了此人。
但殿下說,不能對其動手。
為什么呢?傷了公子的人,他不可能讓其還活著。
「此人,本殿留著有用。」鄭吉淡漠回答,并不打算解釋具體有什么用。
見韋艷的笑容慢慢隱去,她才不緊不慢地說了一句:「武閣選拔結束后,本殿……親自動手,必殺此獠!」
前一世,她的長定十率士兵多出自奉宸衛,她曾與那些士兵浴血作戰,他們遲早都要重新聚回在她身邊。
那些奉宸衛士兵中,并沒有朱異。
但是,她之所以能得到那么多奉宸衛士兵,還多虧了朱異的幫忙。
倘若奉宸衛士兵們沒有被副將朱異帶至萬劫不復的絕境,又怎么會對在關鍵時刻拉了他們一把的她臣服歸心?
如今,還不到那個時候,朱異必須活著!
韋艷定定地看著她,似乎在評估著這話的真假,良久,才點頭回應:「是,殿下。」
武閣選拔結束……這個時間,他還等得起。
眼見著韋艷即將隱匿身影,鄭吉似不經意地說道:「桃花大人,鳳句必定還會進宮,你若不能克制胸中殺意,那么……若下一次,父皇不只是試探呢?」
這一次,父皇
只是下令試探,若父皇下的是殺令呢?
鳳句可以指點武閣的士兵,可以知道朱異武功的缺點,但朱異若要對鳳句做什么,鳳句擋不住半招。
父皇已經注意到鳳句了,鳳句以后進宮的次數必不會少,若韋艷不能收斂渾身殺意,那么便不能跟著鳳句進宮。.五
僅僅是這一次,鳳句就受了傷。
這樣的失誤,只能出現一次,若再有下一次,不管是她,還是韋艷,都承受不住。
先前鳳句在河東,韋艷即使滿身殺意,也能寸步不離鳳句,但在京兆、在宮中,這就不行了。
唯一解決的辦法,便是韋艷要改變,哪怕這改變痛苦得猶如拆皮析骨,韋艷也必須這么做。
說罷,她便不再理會韋艷,帶著目瞪口呆的李行恩離去了。
鳳句已經回到太傅府,這里有杜通,有韋艷,有裴燕山,有太醫……鳳句的身體已經無須她擔心。
她更需要貫注心神的,是宮中。
周美人之死尚未弄清楚,急劇而來的便是鳳句受傷,如今,她得去探源頭才是。
宮中,朱異向永寧帝稟道:「皇上,臣確定,杜公子沒有武功。并且,殿下的武功比臣猜測的要厲害許多。」
「厲害許多?是多少?」
朱異想了想,如實回道:「回皇上,臣以為……殿下應有與宮中四衛首領一敵之力。」
永寧帝絲毫不懷疑朱異的判斷,不由得眸光沉了沉。
他看不到長定是怎么出手的,事后只見到了殿中的玉佩粉末,原來,長定的武功這么厲害?
至于杜通幼子……
竟然真的不會武功,且相貌平平,那么緣何能吸引長定?
武功的事情他看不清楚,但是他令薛恭故意引長定目睹杜通幼子,長定在那個瞬間所表現出來的驚慌和擔憂,的確發自內心。
他絕對相信,如果朱異不是他身邊的奉宸衛副將,長定會當場下令將其擊殺。
可見,長定對杜通幼子的確極為在乎,這裝不出來。
永寧帝不相信「情不知何以起、一往情深」之類的說法,在他看來,每個人做每件事都會有原因,少年男女的情意同樣如此。
杜通幼子對長定心生好感,這他可以理解,但長定呢?長定看中其哪一點?
這次試探,依然不能令他完全放心。
幸好,事情的進展一直如他所愿的那樣進行,一次不行,那就再試一次了。
他隨意擺了擺手,對朱異道:「退下吧,這段時日,你莫在長定跟前顯露身形。」
須臾,帝王看向薛恭,緩緩問道:「淳仁宮,現在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