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無際的平原上,依稀可見成片的松林,上午的陽光不會很刺眼,但路千寧仍舊戴了墨鏡。
她不著痕跡的掃視著周圍的一切,渺無人煙的地界,她將鐵鍬扛在肩上,穿著背帶褲,烏黑的長發梳成丸子頭。
四肢纖細,一看就不像干活的料子。
其實汪家旁支不少人都勸她,不要親自去圓墳。
畢竟傳說不好,最主要的那也是個力氣活,她這小胳膊小腿的——
但拗不過她,她在車上下來后徑直朝著樹蔭的地方走去,跟祖墳看守的人打了聲招呼,然后就進入祖墳內。
汪羽柔挪墳沒多久,一眼就能分辨出來,她走過去先將貢品擺好。
「媽,我來看您了,你放心,我會照顧好外婆,我對北原不熟,我還有很多親人和朋友都在江城,所以我不能在這里生活,不過您放心,汪家和汪遠我都會料理好的。」
她輕聲細語,仿佛面前不是一座冰冷的墳墓,而是站著的活生生的人。
她先將墓地四周的草清了清,手上沾滿了泥濘的土,樹蔭下她的身影很小,幾乎被雜草籠罩。
忽然間,她面前多了一雙黑色的軍旅鞋。
目光上移,黑色的褲管依稀可見雙腿纖細。
「蔣叔叔。」她沒再往上看,就知道來的人是誰。
「你一個人來的?」蔣馳書四下掃視著。
路千寧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水,「不是。」
聞言,蔣馳書回過頭來看著她,「不是要么你一個人來,要么圓墳的事情就交給別人嗎?」
「我這不是有您嗎?」路千寧笑起來,「那我就不是一個人了。」
蔣馳書忍俊不禁,「你這個脾氣,還挺像你媽媽的,她經常跟我開這樣的玩笑。」
路千寧看著他把鐵锨拿過去,將墳墓四周的草全部鏟掉。
「是嗎?您好像對我媽媽念念不忘,都這么多年了,您該有自己的生活。」她站在原地不動,看著他折騰。
泥土的清香伴著雜草的味道傳入鼻中,令人身心愉悅。
蔣馳書只是穿了黑色的西褲,上面是一件運動的t恤外加開衫,一身休閑像是提前準備好來干活的。
他手上動作頓了下,回過頭來看向路千寧,「我記得,你跟周先生的感情也挺轟轟烈烈的,你回來之前我就聽說過你。」
「是嗎?」路千寧笑了笑。
「想聽聽我跟你媽媽以前的事情嗎?」蔣馳書雙手抵著鐵锨的手柄處,眸光復雜的看著路千寧。
路千寧沉了沉,「都是過去的事情,沒必要再提了,我只好奇你們兩個感情這么深,當初究竟是什么能讓你們分開呢?」
蔣馳書瞇著眼睛跳躍遠方,「我只能說,真正的互相喜歡不能帶著一絲的雜質,不然的話……就很難維持下去。」
「雜質?」路千寧揣測,總不能有什么第三者插足。
「我跟你媽媽本來都走到了結婚那一步,雖然雙方的家里人都不是百分百的同意,但我們堅定的相信彼此就是要結婚,要過一輩子的,但沒想到這個節骨眼上,蔣家出了問題。」
回憶起往事,蔣馳書眸光復雜。
路千寧想起汪老夫人說過,蔣家陷入危機,好像是蔣馳書的父親賭博?資金缺了一大筆,然后汪羽柔幫著蔣馳書度過了這個難關。
卻在苦盡甘來的時候,兩個人分道揚鑣了。
「你母親利用汪家千金的身份,替我約見了不少人拉攏投資,挽救蔣家,其實蔣家當時差的錢并不是很多,也就八千萬,但是那群混蛋,看慣了人情冷暖,想借著這個機會為難我,因為蔣家跟他們有
恩怨。」
商業界在哪個階段都有仇人,蔣家也不例外。
但并非是蔣馳書這一代,而是蔣馳書爺爺那輩的。
兩家互相看不對眼,對方勢力逐漸擴大,在蔣馳書需要錢的時候,能幫他的人寥寥無幾,而那無幾的人中,又都被蔣家的死對頭收買。
所以,蔣馳書最后求的是死對頭。
「當初蔣家跟他有矛盾時,蔣家勢力較大,他們家始終憋著一口氣,現在他們自然要出這口氣,所以他們讓我當眾下跪,我不肯,我去求你母親,當初的汪家是可以拿出八千萬來救命的,可是你母親拒絕了。」
蔣馳書扯了扯唇角,垂著眼皮令人看不透他的眼神,「我就只能下跪求人,換回來今天蔣家的現在。」
路千寧心沉了幾分,「所以,這就是你苦心積慮報復我媽媽的原因?你苦苦經營了三十年的大善人,大情種的人設,就是想瞞天過海逃過法律的制裁,你心里覺得平衡了,是嗎?」
「你在說什么?」蔣馳書回過頭來看了她好一會兒,蹙起眉,「我沒理由報復你媽媽,當初能有這個下跪求來八千萬的機會,都是你媽媽給我找來的。」
「你恨她不會把汪家的錢拿出來救急,眼睜睜看著你去給別人下跪求來八千萬,成為圈內知情人的笑柄,讓你一輩子也抬不起頭。」路千寧早就覺得蔣馳書不對勁了。
任何事情,他都把自己摘的太干凈了。
干凈到她甚至想不顧蔣家亂套,認了這個父親。
蔣馳書眸光漸漸變得深沉,「那你倒是說說……她為什么不把錢拿出來給我救急?」
「因為真正賭博的人是你,是你害的蔣家進入萬劫不復之地,我媽媽想給你一個教訓,她的做法很正確,你確實因為這次的恥辱再也沒有碰賭!但是你太可怕了,你配不上她的愛!」
路千寧剛說完,蔣馳書的溫潤便不復存在,他將鐵锨丟在地上,據理力爭,「她哪里愛我了?她能救我她卻不救,她看著我給別人下跪,讓我在別人面前抬不起頭!這就是她的愛嗎?」
「輕易補救回來的機會,是無法讓你戒掉賭癮的,你給別人下跪的事情被瞞的滴水不漏,除了當時在場的人連查都查不出來,不然你以為我怎么會到現在都不敢百分百的確定你就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呢!?」
路千寧痛心疾首,嗓音里濃厚的失望,「是她封鎖了消息,連我都查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