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虞昭回過頭看了他一眼,江止幾乎已經可以想象到虞昭會說什么了,他抿了抿唇,下意識地準備承受那讓人難忍的刺痛。
可這一次,虞昭什么都沒說,只自顧自的往前走,江止瞬間抬起了頭,不敢置信地將目光落在了虞昭的背影上。
那人的步子沒有半分停頓,可偏偏江止能從她的動作里,看出一絲轉圜的余地。
若是昭昭真的不準備原諒自己,若是昭昭真的覺得這件事情沒有一點余地,那么她一定會義正言辭地與自己說清楚。
而不是像現在這般,一言不發地直接離去。
江止自覺自己是十分了解虞昭的,正因為如此,他才有一種歡欣雀躍感,就好像期待了很久的東西,終于要變成了事實一樣。
他亦步亦趨地跟在虞昭身后,一雙眼中盡是柔和之色。
雖說整個過程異常艱難,但不管怎么說,他終于看到了一絲曙光。
這一點曙光,就足夠讓他拼命地往前走了。
虞昭知道他跟在自己的身后,但到底是沒說什么,只輕輕瞇了瞇眼睛,便去找燕重烏了。
她既然是想利用江止,那一定要讓這人不加懷疑才是。
此時此刻,燕重烏已經清醒了,聽到開門的聲響時,他便下意識地抬起頭去,而后見到了虞昭。
他微微彎了彎眼睛,感受到他身上的氣息,虞昭頓時驚訝地瞪圓了一雙眼睛。
「渡劫期了?」她眼角眉梢都帶著喜意,一雙眼眸亮晶晶的,好似全天下的星辰都裝了進去。
「嗯。」燕重烏松了一口氣,直到現在,他的實力才算是恢復了一半。..
用來對付那些魔神,倒也算得上夠用了。
虞昭驟然吐出了一口濁氣,心里積壓著的煩悶感,盡數煙消云散了。
除了江止之外,修真界終于有第二個渡劫期了,這樣一來,對抗那些魔神的時候,也不至于一敗涂地了。
一直遠遠的跟著虞昭的江止有些迷茫的抬起頭來,看到他們二人并肩而立的身影時,心臟不受控制的緊縮。
虞昭似乎十分喜歡燕重烏,一雙眼里都帶著讓人驚艷的流光笑意,就那么一眼看上去,仿佛全天下的人都會沉浸在其中。
可偏偏在那多情的眼眸中,只入了一人的身影。
虞昭滿心滿意都是燕重烏。
這等眼神,讓江止心疼至極。
尤其是和自己兩相對比,那種讓人難受的落差感就更加明顯了。
他止不住地用手指摩挲著戒指,戒指上面還泛著淺淡的溫度,是虞昭的體溫。
江止這才后知后覺的發現,原來自己已經很久都沒有觸碰過虞昭了,久了連這人的體溫都忘記是什么樣子了。
燕重烏已經到達了渡劫期……
江止痛苦地想著,是不是從此以后,昭昭身邊就不需要自己了?
燕重烏目光若有若無地落在江止身上,虞昭沖他微微眨了眨眼睛,隨后摸了一下自己的耳骨,耳墜被旋轉:「燕重烏,他應該是第一魔神的轉世吧?」
燕重烏沒有回答,而是將目光對準了江止,似乎察覺到他們在看自己了,江止瞬間有一種被燙到的感覺,他的動作微微頓了頓,隨后聲音嘶啞的開口說:「昭昭,我先走了。」
虞昭漫不經心地掃了他一眼,什么都沒有回答。
江止動作都僵硬了很多,他緊緊地攥著手中的指環,最后一步一步地往自己的住所走過去。
回到了房間之后,他用力地關上了門,力氣大到要將整個門都砸碎似的。
他倚在了門上,用脊背死死地頂住大門,嗓子
泛著灼熱的疼,像是劇烈奔跑過后的痛苦似的。
他聽到了。
江止手指都在顫抖,甚至拿不住那緊緊握在掌心的指環了,指環滾落到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他驟然回過神,將那指環撿了起來。
隨后顫抖的手,想把指環套在自己的手指上,可這指環實在是太小了,只能勉強套進他的尾指。
看著環在尾指上的指環,江止驟然覺得心臟一抽一抽的疼。
他都聽到了。
聽到虞昭問燕重烏,自己是不是第一魔神的轉世。
他現在慌亂極了,心臟不受控制的在胸膛當中劇烈地跳動,仿佛要將他的骨頭都撞碎,從而蹦出來似的。
若是換做從前,江止一定會面不改色,對這件事嗤之以鼻,畢竟……他是修真界的最強者,修真界所有人都有可能會背叛,唯獨他不會。
可偏偏……前一段時間一同進入秘境的時候,他看到了一段不屬于自己的記憶。
與其說是不屬于自己,倒不如說是被他遺忘在了時間的長河里。
在那段記憶里,他是月逢。
他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被昭昭撿回去,然后駐足在昭昭身邊,陪著她看天上的星星,陪著她看凡塵間的煙火。
記憶看到這里的時候,江止唇角掛著的皆是滿足的笑意,因為這就是他一直想念的生活。
甚至是現在,他都一直會幻想自己和昭昭重歸于好,攜手去看曾經想看的東西。
若是記憶到那里就好了,若是沒有讓他看到以后就好了。
可偏偏,那些記憶一股腦的往腦海當中鉆,讓他時時刻刻都沉浸在那些記憶當中,不得安寧。
記憶的后半部分,是他因愛生恨,看不得昭昭和別人離得近,看不得那人的眼中有天下萬物。
于是他做了錯事。
他將昭昭所在意的東西全部都摧毀,他濫殺無辜草菅人命,刻意接觸魔族事物,將自己沾染的滿身魔氣。
機緣巧合之下,他進入了一道古墓,在那古墓當中,喚起了屬于第一魔神的記憶。
第一魔神的記憶確實不會鳩占鵲巢,不會影響他太多,但卻會將他心底最陰暗的地方盡數激發出來,他行事越發猖狂,看到昭昭臉上的痛苦時,他心里竟然扭曲得覺得爽快。
好像將自己曾經受過的苦,盡數還了回去似的。
最后他挖了昭昭的眼睛,將那一雙裝著世間萬物的眼睛,做成了項鏈,放在了自己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