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月當空燒城門(5)
:18恢復默認
作者:良喜
比起以上的種種,行刑地點的選擇才是讓群臣乃至百姓意識到了皇帝真是恨透了李家。
新東市的北街口,正對著帝都南城門,戌時開,鬧市之時。
更何況新東市還是李榮海一力建設的。
傅譽似乎就是要告訴全天下,他,是個明君,無論多么股肱,多么驍勇的臣子,只要是背叛了國家,背叛了他,就會已一種最不體面,最遺臭萬年的模樣死在所有人的面前。
行刑臺上,跪著數百名身著囚衣的人,男女老少,高矮胖瘦,卻沒有一個抱頭痛哭求生的,他們全部都目光無比堅毅的看著前方,看著這滿城受過李氏救助甚至是撫育的百姓。
從李氏登上朝堂的那一刻,從李長冶提著屠刀打下江山的那一刻,李氏中人,或許對族內之人嚴苛而冷漠,族中長老或許古板迂腐重男輕女,或許攀附權力和金錢,或許為了財產對同族,甚至是自己的血親痛下殺手。
但是他們對的起百姓,對的起天下人民。
傅朝并不太平,相反,是史無前例的饑荒和暴亂,邊疆戰亂不斷,少的兵馬,李氏自掏腰包充盈國庫,李家中的壯年放棄仕途,去戰場上充作小兵,死的死傷的傷,能留下一條命回家已經是家中之人最后的希望。
在南部,李家施粥賑災,疏通河道,興辦廟宇學堂,供貧窮人家的孩子讀書。
貪財,或許是為了拿財,去振興山河,因為這些錢流入別人手里,便會成為一件華麗的衣裳,亦或者是一座華麗的府邸,或者是一位漂亮的新妾室。
不只是是李榮海,李氏全族,都無愧于心,他們或許誰都對不起,卻唯獨對的起百姓。
在刑場入口處,李榮海讓官兵放開自己的手。
沒有別的,只是希望走的有些尊嚴,還能回頭看看自己無辜的女兒。
他卻什么也做不了了。
刑場之上,在李氏族人跪拜的中央,立有一個近乎高于城門的木架,李榮海看到木架的那一刻便紅了眼睛,屠夫手里拿著刀,也有些疑惑的看著那高聳的木架。
“老爺。”
聽到聲聲呼喚,沒有求救,更多的是赴死的釋然,李榮海有些欣慰的笑道:“是榮海對不起大家了,等到下去,我一定給大家賠罪。”
最為年長的長老李慶西,白胡皺膚,下月便是百歲大壽,卻等不到了,聞言也只是認可的笑了笑,點頭道:“李家百年將門,不怕這砍頭疼,老爺,你也不怕。”
李榮海緩緩跪下,道:“不怕。”
“砍頭不怕,可火刑,很疼很疼。”
李榮海面朝城民喃喃自語,還未見到李擇喜,李榮海卻已經不忍的閉上了雙眼。
“皇上皇后到!”
隨著福祿安尖細的聲音落下,一片白衣后,明月下,高架的處刑臺上,緩緩走來兩個高傲而華麗的身影,緊接著,是滿城的問安和歡呼聲。
“皇上乃是真龍天子!”
“皇后娘娘萬福金安!”
“處死李氏!百姓安居樂業!江山社稷萬福!”
“處死李氏!平戰亂!平天災!”
“皇上皇后百年好合!琴瑟和鳴!膝下兒女成群!”
聽著百姓的一道道聲音,一直低著頭等待行刑的李氏族人抬頭了,眼中滿是錯愕和不解。
看著面前一張又一張興高采烈的臉,似乎他們全族的死,對他們而言,是一場夜半開始的狂歡之宴。
“他們似乎很高興。”
“他們是真的很高興,因為.....我們的死?”
“傅譽是明君?為何如此奉承?”
“不說是這片大地之上,單說是故陵,我資助的孩子,沒有上千,亦有成百。”
“瞧見那個姑娘了嗎?拍手叫好的那位漂亮姑娘,曾誤入歧途嫁給暴民,還有賣身契。”
“我記得,那姑娘求助于你,你花了五十兩銀子贖了她,還給她找了份工。”
“那又如何,如今,她還是一樣的在為我的死而拍手叫好。”
“是啊,曾掏心掏肺關心能否吃飽穿暖的人,如今正因為我們的死,而拍手叫好。”
四下沉默了許久,族人們面面相覷,繼而相視一笑。
這么多年做的,都只是徒勞,沒有人會記得你的付出。
高臺上,傅譽身披龍袍,摟著周宛瀾,高聲道:“李氏全族意圖謀逆,按律當誅九族,今日朕就要讓朕的子民看看,不論重臣!還是高官!亦或者是皇親國戚!只要是罪人!就得一個不留!如今邊疆叛黨頻生,南部又逢天災,朕新得一位大法,怎知一直信賴的李氏一族不僅意圖謀反!李氏的兩個女人更是妖物轉世!便是她們兩個破壞了江山社稷!”
傅譽此言一出,本安靜聆聽的城民突然一片唏噓。
傅譽見此,頗為勝券在握一笑,道:“這兩個女人,一個,曾經是朕的貴妃!寵愛不斷,卻是禍國妖妃轉世,多虧大法提醒,朕才能改過自新,忍痛割愛的處死了妖物和她的孩子!還有一個女人便是她的妹妹!便是曾經太尉李榮海的二女兒!為了天下豐收,朕決定!將此妖物火刑祭天,平息天神怒意!還朕一個國泰明安!”
“燒死妖物!”
“國泰明安,江山太平!”
“燒死妖物!殺光李氏!”
“妖物去死!皇上英明!”
依偎在傅譽懷中的周宛瀾瞇起眼睛,看著面前萬千城民的歡呼,一雙滿是野心的眸子漸漸被滿足充斥,繼而化為高傲的審判。
“皇上,時辰到了。”周宛瀾回眸看向傅譽,眼中柔情似水道:“可以將罪人帶上來了。”
李擇喜昏了許久,這次醒來,是被砸醒的,看著腳下的碎雞蛋,她恍惚的眸子中布上了不解和困惑,一陣陣怒罵聲在她耳邊響起。
“賤人去死!禍亂我傅朝!”
“妖物!去天神面前賠罪吧!”
等到李擇喜徹底清醒,她已經被綁在了木架上,看著滿是人的腳底,還有抬頭的父親,還有那畢竟木架的火把,她突然明白了。
是要拿她祭天了。
李擇喜低頭看著父親的眼睛,只以微笑回應,知道父親聽不見,張了張嘴,做了個干凈利落的口型。
李榮海看明白了。
她說的是:爹,我不怕疼。
陳姨終究忍不住了,高聲怒罵道:“傅譽!你他媽個狗皇帝!死昏君!老娘最見不得你這樣狐假虎威沒點屁用的孬種!”
隨著脖子傳來的短暫刺痛,陳姨瞪大了充血的雙眸,再也說不出話。
“哈哈哈哈哈!殺得好!讓她的狗嘴再叫!”
“全殺了!哈哈哈哈哈!讓他們再囂張!”
看著陳姨的頭顱,李擇喜眸子一沉,指尖深陷入掌心,獻血淋漓而下,染紅了一角白衣。
不到半柱香,刑臺上,全是頭身分離,渾身是血的尸體了。
李擇喜紅著眼,抬眸看向面前的月亮,不忍低頭。
“動刑!”
本來叫囂的眾人,看著那火刑架上漸漸被火焰吞噬的身體,開始蜷縮卷曲,不禁開始議論。
“她不疼嗎?為什么都不叫?”
“活活被火燒死,很疼吧?”
“這樣忍著,會不會變成厲鬼?”
“怕什么,我們問心無愧,她本就該死,死得其所!”
周宛瀾看著沒有發出一點聲響的尸體,也被嚇了一跳,回眸問道:“大法,如何?”
大法也頗為困惑的皺眉道:“按理來說,火燒之痛,無法忍受,此人如此隱忍,不是好事。”
周宛瀾道:“管她的,我害怕她不成?讓她的尸體在這里高掛七日!”
大法急忙制止道:“皇后娘娘,萬萬不可啊,這火燒忍怨,加上滅族滅親之痛,若是還高掛尸體羞辱于她,怕是真的會變成厲鬼來索命啊!”
傅譽冷眼道:“聽皇后的,就掛在此處,朕要讓百姓知道,朕是個關心社稷的明君。”
大法一愣,頗有些猶豫的看向哪具還在燃燒的尸體,卻也無可奈何,只得點點頭。
“是,那我便做幾場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