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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派員抬手，名貴的復古腕表自西裝袖口處露出來。
他看了一眼時間，覺得自己已經足夠對得起這份工資了，再在這種垃圾場多待一秒鐘，他都要窒息。
來現場的記者基本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官方喉舌，所以也不會問出什么太出格的問題，完全就是走過場。
特派員全程打著官腔，說著各種冠冕堂皇的話，而水行舟默默站在他身邊，淪為背景板一樣的存在。
“特派員先生知道我們現在直播彈幕大家都在討論什么嗎？”
一派和諧中，突然有人問出一個不太和諧的問題。
特派員微微瞇起眼，看清提問的記者胸前的工作牌。
先鋒日報……
他不記得這家媒體是在采訪名單上的。
“不好意思，我并不知道。”特派員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只見那個本不應該出現在這里的記者道：“現在彈幕都在擔心，這位與何秀麗同學擁有相同基因的小姐，若是得不到應有的保護，很有可能再次被阿法特星人擄走去做實驗。畢竟，能夠以一己之力拖住六級蟲獸，體能等級很有可能已經超過5S級，不是么？”
特派員假笑道：“容我提醒，水行舟小姐與何秀麗小姐雖然是雙胞胎，卻是兩個不同的個體，出于對兩個人的尊重，還請不要再問這樣的問題。”
“可是兩個人基因序列完全相同，這是官方給出的調查結果。既然基因一樣，沒道理在體制上存在差別。還請特派員先生能夠正面回答我的問題，你們不覺得現在應該對水行舟小姐采取更為妥當的保護么？”
“更妥當的保護……你想說什么？”
“正如網友們提出的那樣，讓水行舟小姐就讀軍校，畢竟還有什么比成為預備役軍人更有效的安全保護呢？”
特派員臉上的假笑幾乎要掛不住了，“就讀軍校？容我提醒，水行舟小姐是一位女性。”
“女性就不能就讀軍校了么？難道我們選拔戰士，不應該只看體質等級和精神力等級？”
在藍星聯盟，讓女性參軍是一個極為敏感的政治話題，如果可能的話，特派員非常想堵住這個記者的嘴巴，然后將他轟出去。
可是他心里清楚得很，此時這場頒獎加慰問，正面向全聯盟直播，任何不當的行為或者言語，都會葬送他的政治生涯。
“我很理解大家想要保護水行舟小姐的心情，尤其是在何秀麗的悲劇發生之后。”特派員調整好情緒，用最誠懇的神情和語調說道，“但是我們卻忽略了一個問題，那就是，水行舟小姐本人的意見。”
特派員像是終于想起今天的主角是誰，退后一步，將水行舟從犄角旮旯讓出來。
“要知道，參軍并不是兒戲，成為軍人在享有權利的同時，也要承擔相應的義務，而每一個軍人，隨時可能面對的都是生死考驗，所以從人類跨入星紀元之后，聯盟政府一直選擇讓男性承擔這一切。公眾一直質疑聯盟政府阻止水行舟小姐參軍，但是大家是否考慮過，水小姐是不是愿意成為一名軍人呢？”
特派員說完這些，便將水行舟推到話筒前，親昵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然而在水行舟上前，與特派員錯身的瞬間，聽見他壓低聲的警告：“知道該怎么回答吧，小姐？”
水行舟微微側頭，睨了特派員一眼。
雖只是短短瞬間的視線相交，特派員卻后脖頸一涼，從這位垃圾場少女身上感覺到了一種之前并未察覺的壓迫感。
水行舟拿起話筒，此時場下所有記者都在瘋狂地沖她按動快門。
“感謝大家的好意，但是在這里，我誠懇地宣布——”
衣衫破舊的少女垂著眼，長長的睫毛遮掩了眸中情緒，那副瘦削的身體撐在并不合身的寬大襯衫中，顯出幾分毫無依仗的脆弱感。
特派員欣慰地笑了。
看來還是他想得太多。
這樣一個卑微到塵埃的貧民窟女孩，面對政府的寬宏施舍，理應感恩戴德接受，還哪有什么不滿足的呢？
“……我，水行舟，愿意就讀軍校。”
少女驀地抬眼，那一刻，她明亮的黑眼睛如太陽般耀眼，一字一句，鏗鏘有力。
“我愿意，為成為一名合格軍人而全力以赴，并且隨時做好準備，為藍星聯盟，以及藍星聯盟里的每一位子民，付出我的鮮血和生命！”
嘩——
直播間的彈幕在這一刻達到了高潮，緊接著直播信號就被強行中斷。
但是情緒拉滿的網友們哪里肯善罷甘休，紛紛涌入各大社交平臺發帖發評論。
而與熱鬧的網絡輿論相比，此時現場卻安靜得仿佛被人按了靜音鍵。
特派員的臉色難看得就像被人搶走了幾百萬星幣，看水行舟的眼神幾乎能飛出刀子。
終于，那位提問的先鋒日報記者打破了這尷尬的沉默。
“謝謝您的回答，水行舟小姐，忠心祝愿您理想成真。”
水行舟淡淡一笑，沖那位記者點頭示意。
“你惹大麻煩了，小姐。”
生硬地留下了這一句，特派員便黑著臉踏上自己的飛行器，匆匆離開。
一場聲勢浩大的政府作秀，最后以這樣的潦草結局收尾。
“小水啊，你剛才太棒了！真是太爽了！就看不過那些政客自以為是的虛偽模樣，就該狠狠打他們的臉！”
全程看了網絡直播的米老頭沖出來，給了水行舟一個大大的擁抱。
“接下來的網絡輿論很重要，我會竭盡所能幫你的。”司恒深吸一口氣，似乎已經做好準備要打一場惡戰。
水行舟卻笑了笑，對司恒道：“多謝，不過如果你真的想幫忙，還是將那些光腦盡快修好，留給我們的時間應該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