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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行舟推開臥室的門,看到司恒同時開著兩臺光腦,十幾個全息投影光板彈開在他面前,其中一塊屏幕上顯示著黑色背景的編碼器,上面正在飛快地輸入著一行行代碼。
“圖片已經發出去了。”水行舟道。
“嗯。”司恒淡淡應了一聲,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
水行舟看了一眼時間,“已經發布了一小時,不僅這條信息沒有被刪除,下面的評論也沒被刪除。”
“嗯。”司恒還是一副沒所謂的表情。
水行舟贊賞地點頭,“你的確很厲害,這張照片對軍部的名譽影響非常大,在他們不遺余力地輿論控制下能做到這種程度非常了不起。還能堅持多久?”
“只要我不想讓他們刪除,這張照片就可以一直在網上傳播下去,除非他們關掉星網。”
少年那張蒼白的臉給人弱不禁風的感覺,可是說這句話的時候眼中卻難掩輕蔑,仿佛蕓蕓眾生也不放在眼中。
水行舟看得有趣,接話道:“但是他們不可能讓星網關閉,哪怕一秒鐘,都會造成無可計量的經濟損失。”
“是的,早已經被資本和財閥挾持的藍星聯盟政府不會讓軍部這樣做。”
司恒唇角微挑,在虛擬鍵盤上敲下最后一下回車鍵,轉過來看向水行舟。
“所以這句話的意思你也可以理解為,他們現在對那張照片毫無辦法。”
水行舟直接坐在了桌子上,微微歪頭饒有興致地注視著面前的少年。
司恒原本從容淡定的表情在這樣的目光攻勢下繳械投降。
“你這樣看我做什么?”
水行舟扒拉兩下懸在半空的飛船照片投影,將那船體下方的軍用編號放大。
“MD1297,這個編號應該是屬于中央軍區的,我非常好奇你和這個軍區的關系。”
司恒表情明顯僵硬了一下,身體下意識地繃緊。
水行舟將這一切肢體變化看在眼里,眼中笑意更甚。
小兔子還是太嫩,不太懂得掩飾。
“嗯……不如讓我來猜猜吧。”水行舟輕松地晃著腳,“這個軍區里有身處高位的人,是你的仇人?”
司恒眼睫低垂,目光不自覺盯住少女那懸在半空,一點一點的腳尖。
“又或者……”水行舟意味深長地輕笑一聲,“是你的親人?”
司恒瞳孔猛地一縮,默默地抬起眼。
“看來我猜對了。”
越靠近財富和權力的中心,和自己有著相似血緣的人就會變得越危險。
這道理是水行舟上輩子懂得的,為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沒關系,只要你不想說,有關你的事情我不會刨根問底。”水行舟在司恒的肩膀上拍了拍,寬慰道,“我們是盟友,而我對盟友的隱私一向尊重。”
“你讓我發的照片已經發了,接下來的計劃是什么?”司恒問。
然而水行舟卻沒有回答他,而是問出個完全沒關系的問題。
“從開普勒星前往藍星,星際飛船的船票要多少錢?”
司恒愣了一下,才慢吞吞道:“很多錢,即使是最便宜的站票,也要將近一百萬星幣一個人,只靠賣光腦,我們可能要攢很久。”
“讀軍校的學費呢?”水行舟又問。
“這個要看學校。”司恒不明白水行舟問這個的用意是什么,不過還是道:“最好的那幾所軍校四年讀下來,大概要三千萬星幣,不過如果體能素質特別好,是可以申請藍星聯盟助學基金和各種獎學金的。”
好貴。
水行舟不得不感嘆一聲。
在藍星聯盟流傳著這樣一句話:讀軍校是改變一個人命運的唯一途徑。
而對大多數普通人來說,三代人積累下來,可能都供不起一個軍校生。想要改變自己的命運與階層,無異于癡人說夢。
“這兩天記者可能會很多,我要出門,你在家里做好隱蔽工作,不要讓人發現哦。”水行舟從桌子上輕輕跳下來,對司恒交代。
司恒意外,“你連晚上也不回來了么?你要做什么?”
水行舟沖司恒神秘地眨眨眼,“當然是要出去打獵,回來喂飽家里的老頭和小朋友啊。”
司恒:“……”
少年的耳朵尖又變紅了,即使這些天相處下來,他已經習慣了少女的說話風格,卻還是會被調侃得難為情。
“你要去賺錢。”
這句話司恒用的是陳述語氣。
“不會又是……星空競技場吧?”
水行舟扶上門把的手微微頓住,轉過身,頗有些意外。
“你怎么知道星空競技場?”
司恒沉默了一瞬,似乎在糾結要不要向水行舟和盤托出,最終還是妥協了。
“我查過你那批壞光腦的價格,就算是按照零件的價格來算,那些也要至少花費一萬五千星幣,而米爺爺只給了你一萬星幣,剩下的差額顯然是你自己想辦法補上的。中心舊貨市場離星空競技場很近,而你又很會打架,所以不難猜出你快速獲取星幣的方法。”
水行舟很驚喜,看向少年的目光就像在看寶藏。
“我很幸運,找到了一個聰明的盟友。”
司恒卻不敢與少女靈動的眼眸直視,微微側頭,移開了視線,繼續道:“如果你是想通過星空競技場賺取回藍星的飛船票,那么我勸你最好打消這個念頭。”
水行舟挑挑眉,“哦?為什么?”
司恒腦子轉得飛快,給水行舟算了一筆賬。
“我查過星空競技場的比賽規則,他們的賽事一共分為五個等級,分別是入門場,初級場,中級場,高級場,和特級場。每個競技手的原始積分是1000分,每勝出一場比賽加2分,輸掉比賽扣2分,而入門賽的獎金是200星幣,初級賽的星幣是1000星幣,中級賽的獎金會大幅度提升,是50000星幣。”
水行舟點點頭,“不錯,確實是這樣。”
司恒繼續:“兩張最便宜的飛船票是兩百萬星幣,如果你想快速賺到這筆錢,就必須打入中極賽場,就算是連勝,也至少要打五百場比賽。可是中級賽場的比賽完全是另一種東西,獎金那么高是有原因的。我查過最近一年的中級場死亡率,是百分之十三點五七。”
水行舟笑吟吟看著對面的少年,“你這是在擔心我么?”
司恒有點不自在道:“我只是覺得你是個女孩子,不該這樣置身于危險,錢的事……我會想辦法。”
這還是水行舟活了兩輩子,頭一次聽到有男人說怕她會遇到危險,要替她賺錢。
啊……小兔子真的是越看越順眼了啊。
水行舟轉過身,慢慢走到少年面前,然后俯身撐住他扶手椅兩邊的扶手。
司恒連呼吸都下意識屏住,卻還是努力維持著面無表情的樣子。
“不錯,你算得很好。但是有一個地方,卻算錯了。”
司恒微微皺眉,他不可能算錯的。
“什么地方不對?”他問。
只見少女向他露出一個神秘又俏皮的笑。
“不是兩百萬,是一百萬。因為我們只需要準備一張飛船票的錢。”
司恒心里一沉,“我們……不是一起離開這里么?”
“當然是。”水行舟總算是放開了扶手,直起身,“但是有人會替我們付另一張船票的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