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里早晚涼意頗重,而正午左右又熱得人心煩。
皇上剛剛喝完青闕送來的白石湯,正在院子里踱步疏散。
商啟言身后跟著兩個太監,小步快走進來。
「陛下,池素招供了。」商啟言躬身回稟。
「她說了什么?」皇帝停下腳步問。
「她說是因為看不慣皇后總是處處為難福妃娘娘,便想要為福妃出頭。這個想頭早已有之,但每當她有所表示,都被福妃制止了。
可越是如此,她就越覺得福妃娘娘宅心仁厚,皇后仗勢欺人。
后來姚家兩兄弟出了事,皇后娘娘和姚家疑心此事與五皇子他們有關。雖然沒有證據,但雙方早已是暗流洶涌。
池素見福妃娘娘為此事憂慮,便又主動請纓,想趁著八月初一各宮娘娘出宮焚香的機會,朝皇后娘娘下手。
福妃娘娘一開始不答應,但池素苦苦相求。說自己在相國寺有舊相識,應該可以助自己一臂之力。
福妃娘娘仍舊猶豫,恰好五皇子妃進宮來探望,池素便同她說了。
五皇子妃也正日夜難安,想著與姚家的恩怨由來已久,不知哪一天就會被算計。
聽了池素的話,便也哀求福妃娘娘早下手為強。還說自己會提前派人去相國寺安排,盡量保證將事情做得圓滿。
池素說自己并不知五皇子妃在宮外是如何安排的,只是后來告訴她,已經將慧明安排了給皇后娘娘上茶。
且告訴了他到八月一日那天在某某處等著池素,好讓兩個人敘舊。
后來的事便與她一開始交代的一樣了,沒什么出入。」
「那你覺得她說的這些可屬實嗎?會不會是屈打成招?」皇上問。
「老奴的確對這丫頭用了刑,」商啟言承認道,「如果不這樣她又怎么肯老老實實交代呢?不過更要緊的是老奴對她用了攻心法。
她雖然早就抱有必死之心,也知道會連累家人。可是老奴告訴她,如果痛痛快快將所知道的都說了,雖然依舊免不了受死,可是死與死卻大有不同。
砍頭不過是一眨眼的事,若是凌遲的話,就要受刑三天三夜。身上的肉寸寸臠切該是何等痛苦。
這丫頭反復說一切都是自己引起的,是她苦苦哀求,并不是福妃他們逼著自己做的。
還說自己原本在四司八局做苦工,是福妃娘娘提拔了她。從她到了芙蓉宮,福妃娘娘更是對她青眼有加。
她說士為知己者死,大錯都在她一個人的身上。
她如今只求速死,還懇請無論如何,都不要嚴懲福妃等人。」
「她既原本是在四司八局做工的,福妃又如何能看得到她?」皇上納悶,「可是她這個人有什么過人之處嗎?」
「奴才也細查了,這池素無論是在針線上還是在侍奉人上,都沒有什么格外突出的本事。只不過她會騎馬射箭,武藝著實了得。且性情直來直去,愛打抱不平。」商啟言說,「她之所以去到福妃娘娘宮里,是一個叫薛姮照的宮女引薦的,也就是罪臣薛應臣的女兒。
這丫頭如今早已不在福妃宮中,而是去太妃娘娘身邊伺候了。去相國寺那天,她因為病著,所以就沒出宮。
而且老奴也問過了相關人,福妃娘娘對這池素向來與眾不同。一般的雜活兒并不用她作,吃穿用度卻和一等宮女一般無二。」
皇上聽了這話,眉頭皺得更深了。
福妃身邊竟然有兩個罪臣之女,這本就不合她小心謹慎的性子。
且按照尋常宮女的標準來看,池素身上并沒有什么過人的本事。
做下的事更如同荊軻聶政一般,仿佛是個女
死士。
福妃卻待她與眾不同,為的是什么?
又何況就算池素一再表示一切都是自己強求的,并非福妃等人逼著她做,或者勸著她做。
可這樣的說法根
況且真要是福妃義正辭嚴告訴她絕不可這樣做,她又怎么敢呢?
「呵呵,當初太子丹尋到荊軻之后,也是將他奉為座上賓的。自古以來所謂的禮賢下士,都是想讓這些人為自己所用,替自己賣命。」皇上身為九五之尊,又如何不懂這些御下之術?
「陛下,您如今也覺得這的確是福妃娘娘指使的了嗎?」商啟言道,「可如今也只有池素一個人的證詞,那個慧明早就死無對證了。而相國寺那頭到底是如何安插的,都有誰經手,池素則是一無所知。
這么大的事光靠池素一個人的口供也沒法定罪呀。總不好這會兒就把福妃娘娘和五皇子妃都拘禁起來審問吧?況且五皇子妃此時還懷有身孕呢!」
「朕現在覺得她們確有嫌疑,」皇上說道,「池素一個小小宮女又如何能做成這么大的事?必然有人幫她。
即便不是福妃他們,也定有他人。
還有一宗,為什么事后不盡快將池素滅口呢?如此一來就算她們有嫌疑,也終究是死無對證了呀!」
「陛下說的是,老奴也覺得疑慮。這件事撲朔迷離,一時還難以看透。」商啟言道,「因此來請示陛下,接下來怎么辦好?」
皇上閉上眼睛想了想說道:「既然那宮女已經供出了福妃和藍凝,不管她說的是否屬實,都先將這二人禁足吧!然后再繼續查下去,總是有蛛絲馬跡可尋的,否則僅憑一個人的供詞無法定罪。」
「對相國寺那邊還要再細查,若是能夠找出是誰事先找到慧明,證據就又多了一條。
當然,對福妃和藍凝也要例行詢問,不可忽視。」
「謹遵陛下旨意。」商啟言道。
商啟言走后,皇上也沒有心情再散步了。
恰好麗妃笑盈盈地走了進來,花蝴蝶一般,就撲到了皇上面前。
皇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近來覺得麗妃格外的迷人。
「陛下為了什么事愁眉深鎖?」麗妃嬌聲問道。
「還不是因為有人向皇后投毒那件事。」皇上說,「如今竟然又牽扯到了福妃。」
「牽扯到福妃不是必然的嗎?那宮女本來就是她宮里的人。」麗妃道,「臣妾覺得這件事一定要再細細地查一查,有時候越是理所當然的事,里頭越有蹊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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