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晦冥,太陽還未升起。
待朝的官員們陸續到了。
眾人的神情都比往日要嚴肅,目光交匯處,意味深濃。
“陳大人,今日到得早啊!”
“呵呵,可還是比孫大人您晚了一步。”
“哎,王大人一向到得最早,怎么今日來晚了呢?”
“失禮失禮,只因來的路上見到兩只鳥兒打架,多看了一會兒,所以遲了。”
“哦,但不知是兩只什么樣的鳥兒?”
“一只鷂鷹,一只紫燕。”
“勝負如何?”
“各位不妨一猜。”
“這還用猜?自然是鷂鷹撲住了紫燕。”
“未必吧?說不定是紫燕啄傷了鷂鷹的眼睛。”
“鷂鷹兇猛,紫燕必然不是對手。”
“紫燕靈巧,未必不能逃出生天吶!”
“王大人,他們誰猜的對?”
“呵呵,老夫也不知,斗了半日未見勝負。又想著不能耽擱了早朝,故而急急忙忙趕路去也。”
這看似閑談又意有所指的言論,在幾個朝中大員到來后便停止了。
隨后時辰一到,眾人便整理冠服,按部就班地前往金鑾殿。
殿上今日設了屏風,眾人都知曉這屏風之后便是給各宮娘娘們設的座位了。
等到文武兩班都站好了,又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圣駕方才到了。
一番朝拜過后,皇上方才開口:“今日在殿上審案,為的是求個公正。來人,將葛青帶上來問話。”
葛青是大內侍衛,有功夫在身上,且身手十分了得。因此他是被捆縛著帶上來的。
葛青的年紀三旬上下,模樣周正,身量不算高,中等而已。
皇上看了商啟言一眼,商啟言立刻會意,向前走了幾步,高聲道:“葛青,今日在殿上,當著陛下和各宮娘娘以及滿朝文武,你須要如實交代清楚所犯罪行。
如有不實,可就是欺君罔上!是要千刀萬剮,誅九族的!”
葛青跪在地上,頭低垂著。
“葛青,你說一說你到底是怎么把蛇放進去的。”商啟言開始提問。
“小人自幼便喜歡打熬筋骨,很有些功夫在身上,且練過縮骨功,便是一般人難以出入的地方,小人也輕易能過去。
那一日在天恩殿巡夜,無意中聽見尚禮監的人在商量如何討皇上歡心。
小人聽見之后,就在后日當值的夜里,悄悄潛進去……”
葛青十分詳細地把自己如何行事說了出來,除了之前就知情的幾個人,其余人聽了都覺得心驚。
葛青有這樣的身手,如果他要行刺誰的話……
“你做這件事的目的是什么?”商啟言問。
“讓皇后出丑。”葛青說。
“誰指使的你?”商啟言問出了最重要的問題。
大殿上靜如無人,葛青許久沒有回答。
“是誰指使的你?”商啟言又問,“如實說來!”
“是……福妃娘娘。”葛青說完這句,頭垂得更低了。
殿上眾人都吸了一口冷氣。
“皇上!”茂陵郡主今日也在,聽葛青說完,她第一個跪了下去,聲音悲憤凄厲,“皇上,你要給我們做主啊!”
“郡主娘娘,快請起來!”商啟言連忙說,“還得讓他交代清楚,這中間究竟是怎樣的曲折。”
“好,好,就讓他說!”茂陵郡主被人扶了起來,看了一眼葛青,又看了一眼殿上的屏風。
“和小人接頭的是芙蓉宮的總管太監衛忠,”葛青交代道,“我因為他原本就相識,一向稱兄道弟。只是我們見面的時候,都是避開旁人的,所以一般人都不知道我和他來往頻繁。
尤其是近半年多來,他對我越發親厚,常說些推心置腹的話。
甚至好幾次表示,福妃仁厚,皇后刻薄,且太子無能,而五皇子甚得人心,尤其是皇長孫,不但身有異象,且頗得陛下寵愛。以后之事未可知。
說得多了,小人便也漸漸入心。
后來便有了天恩殿的事,我便找機會和衛忠提起了這個。
他聽了之后立即覺得這是個難得的機會,勸我立上一功。
我自然躊躇,不敢就應下。他就勸我說,你如今已然這個年紀,卻還只是個平頭侍衛,要什么時候才能熬的出來喲?
又說,我自從妻子亡故之后,這么多年都無力再娶,爹娘年紀這般大了,也該好好享一享福才對。
如果這件事我立了功,福妃娘娘一定賞識我。便是眼下不能幫我往上走動,也絕不會虧待我的。
我禁不住他勸哄,就應了下來。往里頭放蛇的法子也是他告訴我的,目的只是要把場面攪亂,怕傷到皇上,所以不敢放毒蛇。”
“葛青,你所說的句句屬實嗎?”商啟言問。
“句句屬實。”葛青答道。
“陛下!陛下!福妃其心可誅!”茂陵郡主再也忍不住了,又跪了下去,“私結黨羽、擾亂宮宴,致使皇家威儀掃地,且我兒橫遭不幸!”
“陛下,僅憑葛青一人之言,怕是不足為信啊!”安國公站出來說。
“一定就是福妃,不會錯的!”茂陵郡主幾乎在嘶喊,“就是她!福妃,你還我外孫來!”
“郡主娘娘莫急,還是往下審一審再說吧。”安國公道。
“不是她還會是誰?”茂陵郡主瞪起眼睛,儼然發怒的母蟾蜍,“安國公,我且問你,如果這件事和福妃沒有關系,她提前不知道會發生什么事,為什么在那天皇后生日宴上,皇長孫哭得那般蹊蹺?”
經茂陵郡主一提醒,眾人都想起了那天的情形。
的確,皇長孫在那天的表現可以說得上是反常了。
皇上一要落座他便哭,哪怕被抱去殿外,依舊哭個不住。
“我的外孫沒了,她的孫子卻得了稱贊!”茂陵郡主氣勢洶洶,“這可是有人歡喜有人愁。俗話說得好,受了難的哭啼啼,揀了便宜的偷著樂。
就看那天的事,除了福妃一方,可還有人撿著便宜嗎?”
“咳咳……”皇上清了清嗓子,“先莫要爭執,這是朝堂之上,朕早說了,要秉公審理,郡主不要心急。”
茂陵郡主聽皇上如此說,也不敢再造次,只好先閉了嘴。
“福妃,方才的事情你都聽清楚了吧?”皇上問屏風之后,“這件事的確與你有關嗎?”
“回皇上的話,這件事臣妾并不知情,更未參與。”福妃沒有絲毫慌亂,鎮靜自若,一如往常,“就連衛忠,臣妾也可作保,他絕不會做那樣的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