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福妃在自己宮中備了一桌席面,迎接五皇子一家入宮。
距離上一次他們母子相見,已一月有余。
皇長孫又長大了不少,福妃把他抱在懷里一邊端詳著一邊問:「一夜醒幾次?吃幾回奶?可會笑了?」
藍凝在旁邊一一回答,見娘娘抱了許久的孩子,怕累著,就叫人把皇長孫接了過去。
說道:「這孩子沉著呢!我但凡多抱一會兒,都累得手腕疼。」
福妃把孩子交出去,一面笑道:「胖點兒好,這么點兒的孩子,再胖也只是奶膘兒,等到戒了奶自然就瘦下來了。」
又看了看五皇子說:「白回來些了,剛從隴西回來的時候真是又黑又瘦。」
五皇子見娘娘比之前清減了不少,心中不禁愧怍:「叫母妃惦記了,都是兒臣不孝。」
「又不是你的錯,好在有驚無險,」福妃道,「我也是打昨日起才睡了個安穩覺。」
藍凝問:「怎么沒見姮照?我們在家時就說要當面好好謝謝她的。」
「那丫頭想來是忙著做荷包了。留著給我年節下賞人用。」福妃向碧樹說道,「去把姮照叫來。」
移時薛姮照到了,向福妃母子三人問安。
福妃便以皇孫要睡覺為由,把不相干的人都打發到西套間去了。
藍凝上前拉著薛姮照的手說:「我先前就同五皇子說了,你在我生產時便幫了大忙。
五皇子便要當面謝你的,只是總被事情耽擱。如今隴西的事也多虧你出謀劃策,方得保平安,實在是說一個謝字都太輕了。」
五皇子上前,鄭重向薛姮照施了一禮,說道:「薛姑娘,在下多蒙你相救,未曾面謝,實在慚愧得很。
若非你審慎聰慧,我實難脫身,請受朱果一拜,久后必當盡力報償。」
薛姮照一面避開五皇子的禮,一面說道:「五皇子實在言重了,奴婢不敢當。」
「你是第一功臣,咱們的女諸葛。往后不知道有多少事要賴你籌劃,在人前是不得已,都是咱們自己人的時候,你切莫將自己放在奴婢的身份上,否則我們也怪不忍心。」藍凝懇切地說。
薛姮照笑了笑,說:「多謝貴人們看重,然這是奴婢自己身份使然,本就應該守的本分。難得三位能信得過,該是奴婢多謝信任之恩。」
福妃說道:「姮照不會久居人下的,眼前也只好這樣。不必難為她,反倒叫她不安了。」
「娘娘說得極是,稱呼禮節一切照就最好。」薛姮照說。
藍凝于是說道:「我們今日進宮,除了拜見母妃之外,也是想審度下一步的局勢,好早做準備。」
隴西案已經審結完畢。
據結案卷宗上的說法,整件事最大的主謀是馬家的一個庶子,名叫馬存孝。
他是馬家的家伎所生,因出身低,不怎么受寵,故而想方設法邀功邀寵。
他自己供述,說是因為之前馬飛燕受罰的事,讓馬家丟了面子。
他便自作主張想要報復五皇子,恰好有了隴西賑災的事,他就和府里的鄺師爺密謀,預備設下圈套,陷害五皇子。
鄺云籌算是馬家的清客,自然有投機取巧的想頭,二人一拍即合。
因為馬家勢力大,跟朝廷各衙門的官吏都通得上話。
這兩個人便打著馬家的幌子開始布局,鄺云籌去隴西找到隴西兵馬使曹朔,在那邊安排下人手,密謀進京誣告。
這邊馬存孝則找到了戶部侍郎胡策,再由胡策出面把這件事交給心腹何文昭去辦。
何文昭想拉攏收買跟五皇子同去隴西賑災的王誠和吳萬端。
他們原本打算的是隴西的人進京告狀,戶部這兩個人跟著做偽證,當然了,也沒忘收買五皇子跟前的廚子。
如此三管齊下,差不多就能把五皇子證死。
當然,所有這些話都是在馬存孝遺書中說的。
他沒等被帶到堂上,就選擇了自盡。
鄺云籌交代的和他出奇一致。
「馬家是看事情不好交代了,才舍出一個不受寵的庶子。」薛姮照分析道,「馬忠的兒子有十幾個,這個出身最低賤,正好拿來做替死鬼。」ap.
五皇子也說:「不錯,那幾個被踢出來的都是明面上保不住的。處死刑的那些人里胡策的官職最高。
馬忠雖然被降了職,可只要姚家不倒,他早晚官復原職。」
藍凝說:「不信這件事姚家全然未插手,皇上想必也是知道的,卻只因胡策是姚泰的門生,罰了他的俸祿,就算過去了。」
「如今這情勢本也在意料之中,只這一件事并傷不了他們兩家的根本。」薛姮照說,「然而終究是掃了他們的臉面,因這個案件被牽連的官員達上百人。
無一例外都是姚馬兩黨的附庸,以后這些走狗替他們辦事,若是再遇上五皇子,終歸是要掂量掂量。斷不敢再像以前那樣膽大妄為了。」
「且就父皇這里來講,以后若是有人在他面前進我的讒言,必然也不會輕信了。」五皇子最滿意的是這點。
「不過這么一來,他們對咱們的仇視也會更深。」藍凝說,「就連皇后娘娘那里必然也要記上一筆了。」
「咱們以后行事都小心些,」福妃說道,「皇后娘娘便是要懲治誰,也總歸是要抓到把柄才能動手。」
正說著,衛忠匆匆進來:「娘娘,皇上打發商公公來了。」
福妃等人只好按住話頭,讓商啟言進來。
商啟言依舊笑瞇瞇的,一團和氣,進來向福妃及五皇子夫婦請了安后說道:「老奴是奉了陛下之命送幾道菜過來,皇上知道娘娘今日和五皇子相聚,只因實在太忙,不及過來。
所以特意點了幾道菜,讓御膳房好好做了送過來。
還說等用過了飯之后,請五皇子抱著皇長孫到陽澤宮去。陛下也好些日子沒見到皇孫了,實在想得緊。」
五皇子連忙答應了,又給商啟言道辛苦。
「老奴不辛苦,五皇子洗清冤屈,別說陛下心里頭高興,老奴也跟著高興。」商啟言不是一般的會做人,尤其會揣摩皇上的心意。
否則也不可能這么多年都是皇上跟前的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