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則這混亂也不過只持續了一刻鐘左右,隨后便有大內侍衛過來驅散了蜂陣。
燈燭復明,場面怎一個狼狽了得!
盤碗酒盞打碎無數,果品菜肴撒得滿地都是。
娘娘們鬢發散亂,衣衫不整。有的被蜜蜂蟄到了,還有的扭了腳扭了腰,痛得呲牙咧嘴。
侍女和太監們受傷更多,有個膽小的宮女因為太過害怕又拍又打,已經被蜜蜂蟄得暈了過去。
不過也有無恙的,皇后被眾人牢牢護住,一點兒沒受傷。
賢妃為了保護皇后被蟄了好幾處,還扭了腰。
麗妃額頭腫起來了,穎妃嘴角破了。
福妃也還好,只是混亂中被擠丟了一只鞋。
但她顧不得找鞋,慌急地在人群中尋找藍凝的身影:“阿凝呢?!阿凝在哪里?”
穎妃也忙看顧自己的侄女,見馬飛燕蜷縮在那里,忙奔過來查看。
“飛燕,你怎么了?傷到了哪里?”穎妃伸手撩開馬氏額前的亂發,見她臉色慘白如紙,頓感不妙。
“姑母,”馬飛燕氣如游絲,“我肚子……疼……”
“跟著的人呢?!是死的嗎?!快叫御醫!”穎妃眼睛都紅了。
隨著她一喊,眾人也都聚攏過來。
那兩個侍女笨手笨腳地上前,竟想將馬氏架起來。
被穎妃一瞪,又嚇得不敢動了。
有眼尖的人看到馬氏身下透出了血跡,忙叫:“不好!見紅了!快抬到太醫院去!”
眾人手忙腳亂地弄了張春凳過來,把馬氏抬了上去。
自始至終馬氏的雙手都緊緊護住自己的肚子,仿佛只要這樣,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會沒事。
見她如此,福妃更是慌了,生怕藍凝也有閃失。
“娘娘別急,五皇子妃在這兒呢!”薛姮照拉著福妃的手走到供奉月神的香案邊,揭起香案下的錦簾,藍凝好好地坐在里面。
她圓滾滾的肚子滿月一樣,叫人無比心安。
“阿彌陀佛!”福妃的一顆心終于落了地,不禁雙手合十,流下淚來。
至此,宴會已經不能再進行下去。
皇后便吩咐眾人先都各自回宮,若有受傷的都叫御醫仔細診治。
藍凝和福妃回到芙蓉宮里,把不相干的人都打發下去之后,方才對福妃說了實情:“今夜的事是有人要害兒媳,若不是姮照等人護著我,兒媳和肚子里的孩子必然都會沒命。”
福妃聽了大吃一驚,忙問:“怎么會這樣?是誰?”
“是二皇子妃,”藍凝心有余悸,“絕不會錯的。”
“可她不是……”福妃雖然早就知道馬氏要害藍凝,可這一回藍凝安然無恙,馬氏卻已經出現了流產的征兆。
“母妃,整件事情姮照最清楚,她口齒也伶俐,叫她從頭到尾細說一遍吧!”藍凝看了一眼薛姮照,眼中滿是信任和佩服。
“好叫娘娘得知,奴婢在看到二皇子妃帶的那兩個面生的侍女第一眼便起了疑心。”薛姮照不急不徐地開了口,“那兩個侍女膚色黑紅,且手腳粗大。
壓根兒不像貼身伺候主子的樣子,又何況二皇子妃有孕后尤為嬌貴,怎么會好端端地換了身邊常侍之人?
再加上四皇子妃無端鬧起了腹痛,她的座位是挨著五皇子妃的,顯然是有人怕她礙事,所以才動了手腳。
奴婢到此時只能猜到二皇子妃身邊那兩個人會對五皇子妃動手,但并不知她們會借著什么契機。
所以我在宴會之前悄悄找到衛總管,讓他叫小六子過來,畢竟太監的力氣更大些,更有可能保護五皇子妃。
也告訴了咱們的人,有人要害五皇子妃,千萬要當心。
隨后蜂陣撲了過來,場面一度混亂,奴婢便知道她們要渾水摸魚,趁亂行兇。
便假意用布曼罩住五皇子妃,在燈燭熄滅后,立即叫小六子代替了五皇子妃鉆進布幔里,再悄悄把五皇子妃藏到供案之下。
果然沒一會兒,那兩個人當真摸了過來,把她們以為的五皇子妃扔了下去。”
“姮照說的是真的,兒媳躲在香案下面也看仔細了,那兩個人的身手不錯,力氣也很大。打暈了咱們好幾個人。
如果不是姮照提醒,我是無論如何也躲不過這一劫了。”藍凝親眼看到驚心動魄的那一幕,一輩子都不可能忘記。
“娘娘,小六子回來了,就在外頭呢。”衛忠說,“娘娘可讓他進來嗎?”
“叫他進來。”福妃的聲音忍不住顫抖,這是明晃晃的殺人,馬氏竟然已經喪心病狂的這種地步!
小六子一瘸一拐走了進來,先請安。
福妃問他:“你傷到了哪里?要不要緊?”
小六子笑嘻嘻地說道:“奴才沒什么大事兒,就是磕破了點兒皮。
多虧姮照姐姐叫奴才往衣服里塞了個大靠枕,要不然五臟怕是要受傷。”
“看來今天這一切都是馬氏設計的,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最后竟是她自己遭了報應。”
“母妃,這樣一來,她必然更記恨咱們了。”藍凝不免憂心忡忡,“她更不可能罷手了。”
還沒等福妃說話,傳事太監進來說四皇子妃來了。
于是眾人只得把話頭打住,余氏進來后先奔了藍凝:“五弟妹你要不要緊?我那時被折騰的受不了,暫時找個地方歇歇,等再回去發現眾人都散了,一問才知道出了事。”
“四嫂不用擔心,我還好,沒什么事。”藍凝柔柔一笑,“就是有點兒嚇著了。”
“你打哪來?”福妃問余氏。
“我剛去看了二嫂,”余氏神色凄愴,“她的孩子到底沒保住,是個男胎,都已經成形了。
眾人都勸她,可誰的話她也聽不進去,已經哭暈過去好幾回了。”
余氏在這里又說了幾句話,方才出宮去了。
福妃命人好生送出去。
回頭對藍凝說:“天色不早了,你又受了驚嚇,好生回去歇著吧!這些天就別進宮來了,要多加小心。”
藍凝先是不言語,隨后鼓足勇氣問了一句:“母妃,往后我們怎么辦呢?”
福妃沉默良久,最終也沒有開口,只是長長地嘆息了一聲。
宮女們的臥房里,幾個人互相涂藥。
“姮照,你的胳膊怎么了?怎么好像抬不起來?”芳甸問薛姮照。
“沒什么,肩膀撞了一下。”薛姮照不在意地說。
“我瞧瞧,抹上點兒跌打藥吧!”淡月走過來扯褪她的衣袖。
只見薛姮照雪白的臂膀上有一道長長的僵痕,像是撞在了桌沿上留下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