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妃娘娘跟前的大宮女碧樹中暑,娘娘命她退下去,歇兩日再上來。
叫薛姮照暫時補缺,在跟前服侍。
不過福妃娘娘事少,就算是貼身的大宮女也沒太多事可做。
娘娘又體恤,不叫她們總在跟前站著,隔三差五叫她們下去歇歇。
“娘娘,梁公公來了。”衛忠進來稟報道。
梁景帶著兩個太監,捧著兩只深口瑪瑙盤子,里頭鋪滿了碎冰,在冰上頭臥著一把連枝帶葉的新鮮荔枝。
“娘娘,這是閩浙從水路進貢來的荔枝,皇后娘娘叫快給您送兩盤來。”
“多謝皇后娘娘想著,”福妃忙說,“這荔枝怎生這么新鮮?便是水路再快,怕也難得如此啊!”
“娘娘有所不知,荔枝這東西是最難保鮮的,一旦離了樹,不出半日味道就會變。
地方也是為這個動了腦筋,今年進京來運的是整棵樹,一共運了六棵,千小心萬小心還是死了三棵。
運到宮里來,供奉太廟用了一棵,陛下的陽澤宮留下一棵,還剩下一棵送到了榮華宮。
聽著一棵樹不少,實則那樹也就比人高些,百十來顆果子。
就從那樹上連枝剪下來,用冰陪著,倒是前所未有的新鮮。”
“哎呦呦,這東西真是金貴無比,皇后娘娘竟賞了我這么多,實在有些折煞我了。”福妃嘖嘖道。
“皇后娘娘說了,給您送來兩盤,就是預備著有一盤您再賞給別人的。”梁景道,“聽說五皇子妃有喜了,說不定喜歡吃呢。”
福妃娘娘聽了,眉眼彎成了月牙兒:“皇后娘娘實在是慈心細心,比我想的還要周到呢!明日他們進宮請安,叫他們到皇后娘娘跟前謝恩去。”
又說:“這么大熱的天,難為梁總管特來一趟。”
然后看向旁邊的幽竹:“取個荷包來給梁總管,喝碗茶吧!”
“這是奴才分內的事,怎好意思要娘娘的賞賜?不過娘娘既然說到喝茶了,奴才倒是真有一事相求。”梁景微微陪著笑說。
“梁總管有什么事盡管說,不知道我這兒有什么可幫得上忙的。”福妃稍感意外地說道。
“聽聞您身邊的這個侍女頗通古茶藝,奴婢便想叫她教教我們宮里的兩個丫頭,也好不時拿出來給皇后娘娘解解悶。不知可否?”梁景看著福妃旁邊的薛姮照說。
“是這樣啊,沒錯兒,這丫頭的確懂這個,”福妃笑了,“姮照啊,那你就隨梁總管去吧!”
薛姮照應了一聲,跟在梁靜等人身后出去了。
此時已經是巳時,天上便如同下火一般。
走在太陽下,渾身被炙烤得難受。
好在就那么幾步路,隨后便能順著樹蔭走了。
梁景一路上在前走著,并不曾回頭。直到進了榮華宮的側門,來到一處敞廳前,方才側轉了身子,對跟著的兩個太監說:“上茶來。”
然后便抬腳走了進去,薛姮照也跟著往里走。
敞廳在一片幽竹叢中,格外涼爽清凈,放著條案和蒲團,別無余物。
梁景率先坐下,這么熱的天,他臉上竟一絲汗也沒有,大約是因為臉色蒼白的緣故,使他看上去格外冷峻。
“坐。”他看了一眼薛姮照,簡短地說。
薛姮照大大方方地坐下。
不一會兒小太監送了茶進來。
梁景看了他一眼,他便識趣地退下。
“糧總管,這不是點茶要用的茶。”薛姮照看了一眼面前的茶碗說。
“我找你不是為了這個,”梁景說,“不過在福妃娘娘面前,總得有個說得過去的借口。”
薛姮照早就猜到,以梁景的身份,完全沒有必要親自去送那兩盤荔枝。
更沒有必要當著福妃娘娘的面兒,說要請自己幫忙。
“那梁總管叫我來是有什么事?”薛姮照問。
“有件事,我想聽聽你的看法。”梁景的手撫上茶盞,但眼睛卻看著薛姮照,“這幾天榮華宮有個叫劉胡的太監忽然間懸梁死了,他新近才升的領班太監。
皇后娘娘也夸他辦事得力,格外賞賜了他。
我前后查考過他,是個來路很清白的人,又沒犯什么錯,怎么就想不開了呢?”
“確乎不是他殺?”薛姮照問。
“不是,”梁景很篤定地回答,“這點絕不會出錯。”
“這位劉胡太監他是管什么的?”薛姮照的眉尖微挑。
“他之前管偏殿,后來調去管鳳羽樓,”梁景說到這里又向薛姮照解釋道,“鳳羽樓是芙蓉宮里存放寶物的一處地方。”
薛姮照聽到這里心里一動,但神情卻未有任何波瀾。
“梁總管這鳳羽樓可丟失了什么寶貝嗎?”薛姮照問。
“發現劉胡死之后,我立刻親自去鳳羽樓查看了,沒有任何遺失和損壞。”梁景說。
按照常理推測,一般都是畏罪自盡。
劉胡主管的鳳羽樓,自然會聯想到那里出了問題。
“在這之前他沒有任何異常么?”薛姮照又問。
“前些時候倒是恍惚聽說他有些睡不著,但后來我再問他,他便說已經好了。這大約已是半個多月前的事了。”梁景說,“我也查過他房里,并沒有任何可疑的東西。”
“他的房間不但沒有任何可疑的東西,反倒非常干凈整潔,是嗎?”薛姮照抿了一口茶說。
“是這樣,這是為什么?”梁景猝然皺眉。
薛姮照明明沒有到跟前,為什么會知道?
“房間收拾得干凈整潔,一般有兩種可能,若是他殺,必是害他的人要抹除痕跡。
若是自殺,那便多半是他死意已決,且心懷愧疚。”薛姮照說,“不想死后再給別人添麻煩,故而把能做的都自行料理完畢。”
“可他究竟是因為什么?”梁景對此百思不得其解,雖然現在看來只是劉胡自盡,并沒有其他的事情發生,但梁景總覺得這件事有些不尋常。
“這個我也說不好了,”薛姮照搖頭,“我只能依據總管您跟我說的事情做出推斷,這位劉公公的死本就有些撲朔迷離,我也實在想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吧!你隨我到他的房間去看一看,都還保持著原來的樣子。”梁景說著站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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