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就要往前推了,”薛姮照慢吞吞咽下嘴里的飯,又喝了口湯才說,“你還記得錢三春的事吧?”
“自然記得。”池素點頭。
“我當時跟你細說的時候就曾經說過,那么大的事,怕是錢三春還有同黨沒被揪出來。”薛姮照點她。
“你是說劉權是錢三春的同黨?!”池素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當時不是也審八局的人了嗎?”
“當時周泓和劉權都不在宮里,審的是副總管呂雙喜。”薛姮照說,“沒審出來不代表他們不是,但也由此能看得出來,周泓的道行比錢三春深多了。”
“我的天!這讓人怎么猜去?!”池素使勁兒晃著腦袋,“我這樣的人就是被賣了還幫人家數錢呢!
我一直以為周泓真是個佛爺,劉權也是好人,何況他們待咱們一直都不差。”
“就算他們藏得深,也不是真的無跡可尋。”薛姮照的頭腦從來都像堅冰一樣清醒,“比如胡嬤嬤她們為什么要一再置咱們于死地?
細說起來,咱們和她們也并無什么冤仇啊!”
“我……我單以為是曲玲瓏搬弄是非,挑三窩四弄出來的事。”池素汗顏,“我真是生了個豬腦子。”
“你只要記住,一般而言,與你并無過節的人,卻要頻頻對你下死手,只有一種可能,就是背后有人在指使。”薛姮照說,“他們不過是替人辦事罷了。”
“那……那接下來可怎么辦?”池素忍不住把筷子放下,再也沒心思吃飯了,“井里藏寶的事,如今也沒法再追究他們了吧?”
“你只管放心吃喝就是,”薛姮照笑,“操這些心干嘛?”
“說的也是,有你在這兒呢,何嘗用我操心?又何況就算是我那心操碎了,也想不出高明的對策來。”池素自嘲道,又問,“那你可知道這兩個人接下來還要如何害你?”
“我不知道。”薛姮照搖頭,“周泓的城府很深,也許接下來我一直都猜不到他會怎么對付我。
經過這兩次交手之后,想必他對我也有所了解,想出來的辦法也必然比前兩次更高明。”
“你……你推測不出來,那可怎么辦呀?他身份比咱們高,人手比咱們多。”池素又急了起來,“你勢單力孤的,偏偏我又幫不上忙。”
“你怎么幫不上忙呢?這一桌子飯菜就是幫了我大忙啊。”薛姮照給她吃定心丸,“當你覺得深陷死局的時候就要跳出來,不要讓別人做的局把自己給圈死。”
池素絕望地翻了翻眼睛說:“跳出來?我覺得自己已經是深坑里的蛤蟆了,跳起來最多一尺高,哪里跳得出去。”
薛姮照但笑不語,不再回答她的話了,而是專心吃飯。
吃完飯漱了口又上床去休息。
她自幼身子荏弱,時常肯病,吃的藥足夠裝滿幾馬車了。
所以她比一般人都更注重休息,只要有個空檔就要睡,睡得足精神才好。
池素把碗盤放進食盒,回頭看薛姮照已經睡熟了。
不禁羨慕又佩服道:“這人和人還真比不得,我若是在這種情形下必然寢食難安,如坐針氈。
看人家吃得香,睡得著,難怪祖父曾說真正的帥才是從不知畏懼的。
姮照可惜只是個女子,若投生男子,必能開疆擴土,匡扶朝綱,做個名垂青史的大英雄。”
說完這些又搖搖頭,失笑道:“亦或是大奸雄。”
小太監把桌上的盤碗揀凈,躬身退了出去。
周泓一向吃得清淡,人都以為他生性尚儉。
實則他吃的雖素,卻比葷菜還要講究。
他常吃的菜主要是三菇六耳九筍,這些東西鮮美異常,又不膩人。
造價自是不菲,只是一般人不認得罷了。
趁著周泓用銀釬剔牙的時候,劉權陪著笑問:“師父,何氏那邊又成了廢棋,依您的高見,咱們往后該怎么辦呢?”
周泓舒了口氣說:“是啊,何氏被罰去做凈廁宮女,父兄皆被革職流放,再無翻身的可能了。
你那個干姐姐被打成了殘廢,她多半也活不長了。
這薛姮照的手段真是陰狠毒辣又干凈利落,我還沒遇到過幾個比她手段高的呢!”
“可是這樣一來,她必然已經對咱們起了疑心,”劉權說,“就算咱們不動她,她也不會放過咱們吧?”
“疑心?”周泓好似聽到了一個頂頂好笑的笑話,甚至笑得停不下來,直到笑出了眼淚,笑得直咳嗽,方才停下又說,“她對咱們的疑心從來都有,這回應該已經認定了。
你我啊!都小瞧了這位薛大姑娘了。她可不是風吹吹就壞的美人燈兒,而是披著畫皮的羅剎女。”
“就算她是羅剎女,師父您也是降龍尊者,”劉權輕笑道,“說到底她還是嫩了些。”
這時有兩個小太監抬著個琉璃缶進來,里頭養著水草和十幾條五彩的小魚。
“周總管,這是梁總管叫小的們送來的。”兩個小太監走了挺遠的路,累得氣喘吁吁。
“哎呦,這可是稀罕玩意兒,”劉權夸贊道,“梁總管送的東西總是別出心裁又叫人歡喜,我師父最喜歡觀魚的。”
周泓也向這兩個小太監道謝,并且給了他們賞錢。
說:“你們二位回去帶我向梁總管轉達謝意,就說我改日親自去道謝。”
“周總管,您太客氣了。我們總管說了,知道您忙,他也忙。不必拘泥于禮數,常來常往便是了。”小太監是得了吩咐的,笑著應承道。
周泓讓劉權送送這兩人,說:“你代我好生送出去。”
劉權把這兩個人送了出去,再回來的時候,見周泓坐在椅子上,正聚精會神地看著那缶里的游魚。
“師父,剛才叫他們打斷了話,您還沒說咱們接下來要怎么對付那個姓薛的呢?”劉權覺得這事還是該早問清楚。
“你瞧這魚兒,”周泓指著缶里的魚說,“你覺著它們能攪起多大的風浪呢?”
“這些魚還沒有泥鰍大,能興起什么風浪啊?”劉權笑了。
“先不急。”周泓打了個哈欠,“她現在必定時時處處都提防著,想要下手不容易。
姑且再等等,別弄不好,倒叫她抓住了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