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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暖閣之中不見崔筠伺候,問了阿寧姑娘也說不知崔筠現在何處,平日里從不費勁就能見到的人怎么今日這般難尋到?
“你在四處張望什么?你難道不知在宮中這是要論罪的么?”
崔筠的聲音在呂青峰身后驟然響起,呂青峰驚訝回頭去看,心頭卻爬上一絲別樣的情緒來。
“崔女官,我是專門來找你的。”
崔筠點了點頭漠然問道,“什么事?你說吧。”
呂青峰還是頭一次在崔筠這吃這樣的冷臉色,雖然心下未解其意,但還是想著正事要緊,繼續問道,“我是想問問,就這幾日間,都有誰見過太后么?”
崔筠頓時警惕起來,“你問這個做什么?”
呂青峰連連擺手道,“不不不,我沒什么別的意思,也絕對不會危害太后的,只是如今我和夏大人在豐春遇到一樁怪事……”
“你是說李大寶?”
“對!崔女官也是覺得此人可疑么?”
崔筠點了點頭道,“太后從前從未見過這個人,但說話語氣中卻對這個人頗為熟稔,甚至還多次饒恕了他不敬之罪呢!”
呂青峰也是驚訝道,“怎會如此……”
崔筠看呂青峰就來氣,語氣也不善了起來,“不過,太后如何同你又有何干系?”
呂青峰把崔筠扯到一旁低聲道,“你可知道這李大寶是誰么?!”
呂青峰看崔筠一雙秋水瞳里映滿了疑惑,心頭有些微動,語氣仍沉沉道,“他就是天彩會的背后主使之一!”
“什么?!”
“這樣危險的人你怎么能放他見太后?!”
呂青峰見崔筠語氣激動起來,趕忙扯了扯崔筠的衣袖讓她冷靜些,“是太后讓林大人帶了手諭去帶的人,我們哪能插得上手呢?”
“崔女官難道不感覺奇怪嗎?”
崔筠沉吟許久,才緩緩開口道,“所以,你才來問我太后此前見過誰,你是覺得有人向太后提過李大寶這個人,甚至還幫他求過情?!”
看到呂青峰肯定的神色,崔筠也嚴肅起來,思索了片刻道,“自到陳留之后,太后每日除了批閱奏折,便是在暖閣之中見各位大人,而商討之事從未涉及豐春。”
呂青峰急著追問,“就沒有旁人了么?!”
崔筠皺了皺眉,嫌棄道,“你急什么?!讓我仔細想想!”
“對!我想起來了!昨日晨起林陽公主回來復命,說是清河王妃勉強同意了,還有午后李夫人曾經來過,給太后送來了新制的荷包。”
呂青峰摸了摸后腦勺,“這個李夫人是哪一位?”
他入宮晚,且在給太后趕馬車之前負責的是外宮守備,對于內宮之中的人,他可以算得上是一概不知。
“李夫人嘛,出身江州李氏,是如今禹州牧李凌江的胞姐。”
“那就是說……她和李凌峰也算有親?”
崔筠點了點頭,“那是自然。”
“那崔女官可知道她們都和太后說了什么?”
崔筠皺眉道,“呂大人,這些請恕我不能告知。”
呂青峰想了想也是,崔筠若是將太后言談泄露,那才真是害人不淺,既然已經有了線索,剩下的他還是自己去查吧,雙手抱拳行禮道,“不過,還是多謝崔女官了!下官告退!”
說完呂青峰就一陣風似的跑了個沒影,只留下在原地吃灰的崔筠和她的那句“哎!你等等!”在風中凌亂。
崔筠賭氣跺腳道,“跑的這么快,我又不會吃了你!”
“真!過!分!”
在一旁看了好久熱鬧的阿寧突然鉆了出來,在崔筠身后悄聲道,“崔女官這是怎么了?是誰惹得你動了這么大的火氣?”
崔筠睨了一眼阿寧的表情,就知道她是在打趣自己,“哼,你在暗處看了這么久還問我?”
阿寧只好聳了聳肩道,“我也只是好奇嘛,平日里嚴于律己,不茍言笑的崔女官最近怎么這么容易暴躁呢?”
崔筠疑惑道,“我最近很暴躁嗎?”
“嗯………怎么不算呢?”
“昨日春竹不小心打碎了個陶壺,你把人家罵的至今還窩在后院里哭呢。”
“今日早上,太后不過說了句菜咸了,你就差點把后廚給拆了。”
“嘶……”,崔筠難以置信道,“這真的是我么?”
“是說啊,婢子也不信眼前這個一點就炸的炮仗還是從前溫文爾雅,落落大方的崔女官,所以剛剛看你急匆匆出來,這才跟了上來一探究竟。”
“婢子還直以為您是被人奪舍了,卻沒想到是………”
墜入愛河了。
崔筠捧著臉頰問道,“我……真的變化很大嗎?”
阿寧鼓起勇氣點了點頭:很大。
“您沒發現連翹最近都不敢再來尋您了么?”
崔筠喃喃坐了下去,看崔筠這樣失魂落魄的樣子,阿寧也覺得自己剛剛的話或許重了些,心疼道,“崔女官,您還記得您從前對婢子們說過的么?”
“您的那些抱負,還有您的那些不甘心,怎么遇到這點阻礙,您就像變了個人一樣呢?”
崔筠垂下頭去暗自不語,阿寧還要再勸,崔筠卻抬起手止住了阿寧的話,“阿寧,你不必再說,我自己已經知道了。”
“多謝你今日和我說這些,不然我還不知道自己錯的有多離譜。”
“當初太后苦勸林陽公主我還不以為意,初聽不知曲中意,再聽卻已是曲中人……我現在這樣,和當初的林陽公主又有何分別?”
“你先去忙吧,三日后便是親耕禮,太后跟前還有許多事情要做,我………我現在想一個人靜一靜。”
阿寧看崔筠臉上一副了悟的模樣,袖子中的手卻緊緊攥著,心下不放心,卻也只能一步三回頭的進了東暖閣中伺候太后。
盛少青見阿寧走了進來,順口問道,“此前送去司衣司的衣服改的怎么樣了?”
最近一直趕路舟車勞頓不說,吃的也不新鮮,盛少青剛到陳留就瘦了兩三圈,從京中帶來的禮服也寬了一大截,沒辦法,只好又送去了司衣司讓女史們按照如今的尺寸改了改。
“啊?”
“啊!胡司衣說,明日應該就能送來讓太后再試一試。”
看阿寧一副大夢初醒的混沌模樣,盛少青疑惑問道,“你這是從哪里過來的?昨夜沒睡好還是今天累到了,怎么這么迷離?”
阿寧咧著嘴笑了笑剛想擺手否認,盛少青卻直接道,“你撒謊的時候最喜歡咧著右嘴笑,眼睛卻喜歡看左邊,說吧,有什么事瞞著我?”
阿寧內心雙手合十祈禱:崔女官,這可就不怪我了!
“沒什么………”
“嗯?”
“好吧,其實是崔女官最近有些異常,她好像和呂大人有些矛盾,因而一直是茶飯不思,夜不能寐,人也變得易怒起來了。”
“吾只看著她仿佛是瘦了不少,卻沒覺得她易怒啊?”
她原也瘦了不少,所以她還以為崔筠和她一樣也是因為水土不服瘦了呢!
阿寧苦笑道,“在太后面前,崔女官自然不敢了,只不過已經有不少人對崔女官頗有微詞了,婢子是擔心會有人……在太后面前給崔女官穿小鞋。”
盛少青無謂笑笑道,“吾怎么可能會相信那些捕風捉影的離間之語?”
阿寧卻鄭重其事道,“太后信不信是一回事,可崔女官再這樣下去,怕是要失了不少人心,于她也無所助益啊!”
盛少青想了想也是,崔筠不好開展工作,就她的威信也會大打折扣,也嚴肅道,“吾知道了,吾會和她好好談談的。”
“你剛說,她變成這樣是因為和呂青峰吵架了?”
阿寧搖了搖頭,“以婢子之見,不像。”
“倒像是崔女官一廂情愿的單相思。”
“何出此言?”
阿寧自信道,“婢子在宮中數年,這點眼力見還是有的。”
盛少青:得,又來個為情所困的。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盛少青一陣憤懣之后忽然泄了氣道,“阿寧你先下去吧,等吾帶陛下親耕之后,再同她談談就是。”
說好一起到白頭,她卻偷偷焗了油。
不是說好了要見識不同的可能性么,怎么一個兩個的都一不小心就一頭栽進了愛情的陷阱之中?!
宿主,您除了睡覺之外,還有什么別的喜好么?
盛少青被系統突如其來的提問嚇了一跳,緩了緩才開口:
“你的這個提問能加分嗎?”
系統:……………
不能。
盛少青:拒絕的可真干脆。
“那你對我進行背調的時候不應該都知道了么?”
“除了睡覺,應該就只有美食能讓我愛的如此深沉了吧。”
好吧,多此一問。
您居然對人類最美好的感情一點興趣都沒有,不過,這一點倒和我們不謀而合。
“誒,話不能這么說,從前還是很有興趣的。”
“但是自從發現睡覺更能讓我快樂之后,我就不需要了。”
系統:6。
“而且我還致力于讓每一個為情所困的女孩子脫離困境,要么狠狠的幸福,要么狠狠的單身!”
宿主,您還是先立足當下,致力于讓云至的策令成功吧,不然,您的威望值又將刷新底線了。
盛少青:?????
“我最近都有在努力工作啊!!怎么還扣分!!!!”
不是我扣分,而是您同意云至和紀文宣的同時,就已經將一部分積分抵押出去,若是策令成,您的積分將會成倍增長,可若是策令敗,您懂得哦……
盛少青:!!!!你不早說?!
系統委屈道:我說了呀,您每次同意他們的時候,我都提醒您要慎重啊,您也沒在意啊!
盛少青腦中忽然閃過一絲畫面,心頭一陣不好的預感,顫抖道,“你說的……不會是我答應的時候,那一閃而過的灰色數字吧?!”
這是我們新開發出來的功能,讓您能夠更直接的看到積分的變動。
“那你為什么不直接說那是扣分啊?!”
系統疑惑道,因為這不是扣分,而是抵押呀!
“那和扣分有什么區別?!”
系統還要解釋,盛少青立刻讓它閉嘴道,“別說了,我懂了,我這就去加班!”
系統還是不顧盛少青的阻止堅持解釋道,扣分就是這個分數絕對不會回來了,而抵押是暫時取出,這個分數有一定的概率成倍回來,也有可能成倍被扣除,所以這二者是不一樣的!
“行行行!不一樣!行了吧!”
盛少青抓狂沖了回去,翻出了云至呈上來的近一個月的數據,這些她原本打算明天用來研究的數據,此刻都仿佛變成了那時被抵押出去的積分,她再不努力,可就要被挫骨揚灰了!
陳留是附近三個郡之中土地最為貧瘠,人口最為稀少的,除卻一定的地理因素之外,更為重要的因素,是錦朝滅亡時極為頻繁的戰爭。
戰爭讓無數人失去了生命,沒有了人,土地自然也就沒有人耕種。剩下可以耕種的土地,都被當地的大地主牢牢把控在手中,為了護衛自己的一方土地,他們甚至在家中養了許多兵士。
剩下的人,要么成為大地主的佃農,要么成為大地主的護院。佃農交著高額的地稅,卻依舊可能吃不飽。但他們吃不吃得飽地主不關心,地主只關心他們交不交的起稅,因而,交不起的那些人,只能背井離鄉,加入丐幫,成為乞討的流民之一。
大涼建國多年,真正重視起這件事的,只有先帝。
但免了稅,并沒有用。
他們缺的,是地。
為了對抗無良地主,有良心的大地主代表云至如今在陳留施行了諸多新法,不論此前如何,家住何方,又逃了多少稅,只要在陳留,你肯開墾荒地,開了多少出來,這些地就是你的。
同時,男子十五以上分得天地四十畝,女子二十畝,但不許土地私自買賣,五戶為一鄰,五鄰為一里,五里為一黨,每一層級都設專屬長官,若有人逃亡遷徙,便層層追責,必定重罰。
總之一句話,之前遷徙來,可以既往不咎,但現在想跑,沒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