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萬瑾瀾在皇帝的注視下渾身發冷,一動不動的跪著。
“母后,為查清當日事實,慈安宮的宮人和齊王妃身邊的奴仆…”
太后勃然大怒,聲調高到殿外的宮人都可聽到。
“皇帝,哀家可是你的仇人?你恨不能將哀家置于死地?”
建安帝忍了忍,狀似退讓了一步,“母后居于后宮多年,對當下的局勢并不了解,日后好生在慈安宮榮養便好。”
太后雖是“做錯事”的一方,此時卻并未接受皇帝的“好意”,“那皇帝告訴哀家,齊王如今危在旦夕,你這個做兄長的,要如何?”
建安帝安坐于桌前,“朕已經著人在民間為灃弟尋找醫士,灃弟命大,朕信他吉人自有天相。”
太后直勾勾的看著皇帝,皇帝并不與她對視,垂著眼眸讓人看不清眸中思緒。
殿內氣氛肅然凝滯,宮人紛紛低著頭,生怕被殃及池魚。
“黃嬤嬤這個背主之奴,哀家就帶回去了。”
黃嬤嬤面色大變,神色焦急,“陛下救救奴婢!”
建安帝的神色沒有絲毫變化,“溫公公背主與叛軍聯系,以叛國罪論處,處以極刑。”
沉默的溫公公俯首謝恩,面上并無悲戚之色。
太后嘴唇顫抖:“當年…是他不計生死將你從亂軍中救出。”
皇帝不為所動,“黃嬤嬤母后可以帶回去了。”
太后一臉沉痛的走到溫公公面前,用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背。
溫公公若無其事的笑道:“娘娘日后保重,奴才不能伺候在跟前了。”
太后眼中含淚,身形晃了晃,宮女趕忙扶住。
太后宮中的人,將驚恐交加的黃嬤嬤帶了回去,至于萬瑾瀾,自然也隨著太后去了慈安宮。
慈安宮中,只有寥寥幾人,黃嬤嬤跪在中間驚恐不安,惶惑交加。
黃嬤嬤不明白,陛下為什么會舍棄她?
“娘娘饒命,娘娘饒命”
太后滄桑的眸中帶著銳利,“說吧,為何?”
“不要心存僥幸,怎么死,就看你如何交代了。”立在太后身側的夏柳姑姑厭惡的看著黃嬤嬤,語氣憎恨。
太后知道,皇帝同意她將人帶回來,要么是有恃無恐,認為黃嬤嬤一定不會交代,要么就是,交代的話是他想讓她知道的。
黃嬤嬤知道宮中死法甚多,有極致痛苦的,會讓人在幾個時辰內痛不欲生,也有痛快的。
她抖著唇說:“老奴、老奴該死,老奴是為了穗兒。”
說到此處,黃嬤嬤面色一變,皇帝舍棄她,肯定是為了從前的事遷怒了她。
她可真是蠢,以為這么多年投了皇帝,皇帝將她當心腹對待。
黃嬤嬤面如死灰,“老奴是穗兒的親姊。”
黃嬤嬤的話讓在場的宮人都朝她臉上看去,試圖找出和穗兒相像的地方。
半晌后,太后道:“將人帶去側殿,哀家有話要問。”
萬瑾瀾不知道黃嬤嬤死前都說了什么,只是聽到傳來的痛苦哀嚎聲太過慘厲,母后回來時的表情,讓她心慌。不過一刻鐘的時間,太后仿佛變成了垂垂老矣的將死之人。
“母后,你無事吧?”萬瑾瀾擔憂的將太后扶著坐在。
太后神色怔忡,似悔似恨又哀傷。
原來,皇帝早就都知道了。養恩無論如何都比不過生恩與血脈嗎?
真是不出所料的讓人失望,跟他卑劣的母親一樣,流著卑劣惡毒的血脈。
萬瑾瀾進宮已經兩個時辰,也不知道蕭灃如何了,心下自是擔憂。
既然太后這邊指望不上,她只能回府兵行險招了。
“母后,兒媳要回府去,您保重好身子,兒媳改日再來。”
太后心力交瘁,悔恨過去,又擔憂蕭灃真的會死,聽李嬤嬤傳進宮的消息,兒媳還未和兒子圓房,她的兒子,連條血脈都不能留下。
她抓著萬瑾瀾的手,聲音哽咽,眸中含淚,“是哀家強求了,日后若有難,去鹿鳴坊…”
太后雖然如是交代,卻不覺得萬瑾瀾需要,若灃兒沒了,陛下也沒有對付萬瑾瀾的必要了。
太后胸口難受,沉痛的喘不過氣來,既是為養了多年待他比對親生的還好的建安帝過去和如今的所作所為,又因為虧欠的兒子如今命懸一線她卻什么都做不了還要眼睜睜的等著壞消息傳來。
她悔她恨。
若穗兒還活著,她不光要活刮了她,還要將其挫骨揚灰。
她的“好兒子”隱藏多年,如今借黃嬤嬤的口告知她過往,就是有恃無恐。
太后突然捂著胸口倒了過去。
萬瑾瀾大驚失色,“母后、母后。”
她將人抱在懷中,看著太后如今的狀況,顫抖著手探了探鼻息,一瞬間,她面色慘白。
“傳太醫。”
她知道,太醫來了也沒用了。
萬瑾瀾心中后悔,總覺得太后此次出事和她有脫不開的關系。
若不是她將事情捅給太后,太后不會因為這事和皇帝發生爭吵,更不會在事后突然死去。
“太后娘娘薨了。”
太醫也沒想到會這么突然。
萬瑾瀾被后悔的情緒淹沒。
要不是她自作聰明,將事情扔給太后,太后今日也不會突然猝死。
除了提前進府,想讓她與蕭灃圓房,太后娘娘從未要求過她什么,對她向來是和藹可親的。
皇帝和宮妃們匆匆趕來,萬瑾瀾被擠到了最邊緣的角落中。
看著皇帝怒斥慈安宮中的宮人與唯唯諾諾正顫抖的太醫,她抹了抹眼角的淚。
“太后娘娘心血不足,短時間內的心脈不暢才會暴斃。”太醫顫顫巍巍的跪著說道。
皇帝眼中落下淚來,哽咽的喊道:“母后。”
萬瑾瀾到了近前跪下:“陛下,齊王還在府中躺著,臣婦要回去告知他。”
皇帝揮揮手,讓她自行離去。
馬車停在了齊王府,王管家正在門口徘徊,見她終于回來了,趕忙迎上前來。
“王妃,王爺又發作了。”
王管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覺得王妃被召進宮幾個時辰不出來有些不妙,現下見她面色犯青,眼睛紅腫,問道:“宮里可是發生了什么?”
“母后薨了。”
隨著她的話落,宮里的喪鐘也敲了起來。
待她走到房中,不多不少,正是二十七聲。
王管家大驚失色。
房中俞七急的團團轉,太醫也是冷汗涔涔。
鎮國公給萬瑾瀾找的使刀好手已經進了房,手上的刀非常薄,刀鋒泛著雪亮的光輝,已經在白酒中煮過。
最上等的金瘡藥和包傷口的布條全部備齊。
看著他拿刀的手在顫抖,萬瑾瀾道:“你若做好了,本妃賞你千兩黃金。若不成,本妃也不會怪罪于你。”
執刀的人精神一震,將驚惶擔憂全部壓下。
片刻后,手起刀落,一小塊帶著血肉的紅色肉塊飛落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