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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貴妃姑母提到她,萬瑾瀾精神一震,她知曉,這才是她今時今日能坐在錦春堂的原因。
沈卿的耳朵也豎了起來,不過面上不露聲色。
昨個夜里,她與夫君將事情說了,雖得到了夫君肯定的答復,但貴妃的心不死,她一日便不能放松。
萬貴妃眼巴巴的盯著老公爺,想看他如何說。
老公爺今日正好六十整,大部分頭發都白了,臉上的溝壑都訴說著青年與壯年時歷經的風霜。
他放下茶盞道:“沁兒,我的外孫,從始至終只有安陽公主一人。”
不是三皇子不好,相反,他對公府很殷勤。
但他的殷勤都是有目的的,并不是純粹的。
觀圣上這些年行事的風格,老國公并不想再摻和進奪嫡之爭,前路不明,不想拿全府來賭,只要安穩就好。
萬貴妃聽懂了,眉頭蹙了起來。
“父親,我已經被架在那了。”
她聲音帶著幾分憂慮。
老夫人握緊她的手,“你在宮中安穩多年,我們都相信你能處理好。三皇子不是你親生,你便是對他冷淡下來,誰也不能說你什么。”
“無論何時,公府都是你的后盾。”鎮國公說的鏗鏘有力。
老夫人心中嘆氣。
先前萬貴妃對她說出打算時,她是真的暢想過以后的。
哪個家族不想出一位皇后,成為后族?
她這二孫女,雖愛武槍弄棒了些,但相貌是頂頂好的,心思也玲瓏剔透,是個聰慧的,若是坐上高位,有公府支應,也能安穩如山。
不過老國公和大兒子都這么說了,她也只能不甘的將那些心思都散了。
萬貴妃還能怎么樣,只能重新思考日后的路。
她伸伸手,將萬瑾瀾招到身前,從手腕上褪下一只極為瑰美通體血紅的鐲子。
“聽了這些,可對姑母有什么意見?”
萬瑾瀾搖搖頭,“姑母不容易,我希望姑母好好的。”
從前每次進宮,姑母都待她很溫柔,在宮中,也是姑母護著她。
她倒也不至于因為沒落定的事就對姑母心生怨懟。
比起唐秀寧即將要嫁的有腿疾的武夫和康平縣主所嫁的吳守仁,三皇子這樣的天潢貴胄,從身份上和相貌上來說,是不差的。
萬貴妃本就長的明艷晃人眼,此時一笑,發髻間的流蘇輕微晃動,比二月里的迎春花更招人眼。
她握住萬瑾瀾的手,欣慰說道:“姑母知曉你是個好孩子,出去找安陽吧。”
萬瑾瀾行禮后就退出了錦春堂。
長輩們不讓她繼續聽了,她也只能出來啦。
暫時沒有了嫁人的煩惱,萬瑾瀾心情都開闊了起來。
安陽公主正與一眾貴族少年少女們在玩投壺,因為沒投中過,還被王明慧和陳月茹等人給笑話了。
萬瑾瀾加入戰場,咻咻咻接連中了幾把。
安陽拍手稱好,一臉得意,仿佛是她贏了。
一身藍色錦袍的蕭明環贊道:“瀾表妹真厲害,這手既能作畫,又能投壺,百發百中。”
萬瑾瀾覺得他的夸贊真的好幼稚好膚淺啊,都夸不到她心坎去呢。
她雖然年歲小,但也能明顯感受到三蕭明環話里對她的討好之意。
半月之前,她剛回京不久,他來王府送河鮮那日,還讓自己的貼身小廝給春桃送了錦記的糕點來。
萬瑾瀾覺得,三皇子可能覺得她年紀小,又貪吃又愛聽好聽話吧。
貴妃歸家,在公府待了一個時辰都不到,便又起駕回了宮中。
即便如此,今日來赴宴的哪個都覺得貴妃不愧是當了多年寵妃連皇后風頭都能蓋過的人,這圣寵,十年如一日。
遠在揚州夢好閣的萬秋雨最近頗有些不順利。
因著“身嬌肉貴”漿洗衣裳而高燒病倒一回,接著發現自己的人生重來了。
她是又開心又心急。
心急于自己還在泥潭之中,得想法子脫身。
距離萬瑾瀾和沈氏來揚州還有不少時間,她每日都很難熬。
養病期間,不用擔心紅媽媽將她賣了,便有心思回顧前世發生過的事了。
她初初進宮時,皇后知曉她也是公府的姑娘,還是幼時走丟的,待她是恩威并施,也有幾分親近的,她又會察言觀色,是以起初和萬瑾瀾還算和睦。
在宮中行走自由時,她便打聽了不少皇后的事情。
那時皇后和陛下的關系已經有了裂縫,她聽宮女說過,曾經陛下還是端王時,與皇后是青梅竹馬,陛下和皇后,還有一斷英雄救美的往事。
為了女兒家的名聲考慮,先皇才給端王和萬瑾瀾賜了婚。
此時萬秋雨坐在榻上素著一張臉,冥思苦想那件事是發生在什么時候。
是某年的中秋前后,發生在京郊寺院來著。
她不能確定到底是哪一年,但她擔心沒回公府,萬瑾瀾便又被賜婚給了端王。
她與萬瑾瀾關系融洽時,萬瑾瀾曾對她吐露過心聲。
萬瑾瀾年少時,對陛下并沒有男女之情,當初并不想嫁他。
萬秋雨一心想再進宮做人上人,不想再屈居于萬瑾瀾之下。
她有自知之明,知曉鎮國公府庶女的身份無法成為端王正妃,但萬瑾瀾若要再成為端王正妃,她未來豈不是還要在她手底下過日子?
那個女人,把持朝政多年,心狠手辣的,連陛下都被她毒死了。
想起萬瑾瀾前世的手段,萬秋雨心有余悸。
正妃是誰都可以,就是不能再是她!
她自信有前世的經歷,一定能在蕭明環的后宮中勝出。
只要她登上高位,對嫡姐便是天然的壓制。
今年的中秋距今不過十來日了,為了心安,她得做些什么才好。
日光透過窗子和輕薄旖旎的幔帳,落在萬秋雨素白的臉上,映著她野心勃勃晶而發亮的雙眸。
自老國公壽辰后,沈卿的臉色是肉眼可見的好了起來,精神頭也恢復了,人又變的珠圓玉潤了起來。
鎮國公萬世忠為新任兵部尚書的任職文書也下來了,已經連上了幾日朝,每日去官署也是早出晚歸忙的腳不沾地。
此事在京中還是引起了不少波瀾的,不過大都在私底下議論,不少人都覺得鎮國公主動從西南回來是愚蠢之舉。
但也有看的通透的,覺得鎮國公也是個很有魄力的能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