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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是宋言做好了心理準備，在看清他寢殿的樣子，自己的心還是忍不住狠狠揪了一下。這么大的屋子，除了床榻與一張書案一把圈椅，再無他物。空的能回聲。
將攥著的手拉到身前，叫他坐在床榻上。宋言自己坐在腳踏上仰頭看他，準備認真的跟他解釋清楚。
“江瀲。”
“我在聽。”
江瀲垂頭看她，眼里帶著笑。尋到她放在膝上的手，又緊緊的握在自己手心里。
“我師父上次打傷了你，還瞞著你我會回來的事，我很生氣，這老頭什么都不知道。就是脾氣大護短。我已經替你狠狠的批評過他了。”
“是我有錯，我不該去亂你命格。”
宋言搖頭，“你哪里知道會發生什么，而且，怨念也都叫你自己克化了，還要怎樣啊？”
抬手去摸他消瘦的臉頰，心疼道：“是我辜負了你，但是江瀲，我從來不后悔在碧云山的選擇，事實證明，我做的選擇是對的。我因為肉身特殊，便又活了過來，如果是你從這天地間消失了呢？我該怎么辦？也許會比你還痛苦。”
“江瀲，我唯一后悔的事情，就是那時候沒有同你說明心意。”
“你說過的，我知道。”
江瀲握住頰邊的手，笑著道：“在貍妖的幻境里你告訴過我。”想起那時候的情景，他忽然有點臉熱。
宋言微睜圓了眼，“當真嗎？”
“當真。”清咳一聲，江瀲又道：“是我的錯，我那時怕自己死在碧云山，從來也不敢親近你。”
宋言一時間有些恍惚，回想起了從前種種，可惜的嘆氣，“早知如此，何必要發乎情止乎禮呢？”
“所以，江瀲，我已經跟師傅說過了你我之間的所有事情，他再不會對你怎么樣，也同意了我搬過來住。稍后我能叫你的仙使幫我搬東西嗎？”
江瀲淺笑的唇角微僵，“你是說，今夜就要搬過來？”
“自然！”
“這樣恐有不妥…”
宋言輕哼，“剛說了守禮耽誤事，你又上綱上線，現在都是老不死的神仙了，還要那些禮數做什么？守來守去的還有邊兒嗎？”
江瀲叫她說的微微發怔，無奈道：“我不想叫別人對你…”
宋言忽然起身將他打斷。脫了鞋躺進了床榻里，又拍了拍一旁，示意他躺下。
江瀲僵硬著看她，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卻見宋言又起身要來替他脫鞋，連忙自己彎腰將鞋脫了。躺下去的動作還是帶著幾分僵硬。
宋言見他躺好，扯開了薄衾蓋在他身上，自己也鉆了進去，靠在他胸口。
“我方才在青云大殿找了你好久，現在有點累，你抱著我睡一會好嗎？別再說別的，我不會再離開你半步。從現在往后的每一刻，你宿在何處，我就宿在何處，你去哪我就跟去哪。好嗎？”
帳中靜了許久，江瀲終于顫著聲道“好。”
“以后要好好吃飯，不能在這么瘦了。”
“好。”
和碩宮難得的熱鬧了一小會，又重新陷入了極度的安靜。
幾個仙使望著殿門，長吁短嘆半晌。依舊無心做活。
其中一個斟酌了許久，忍不住開心地說道：“咱們用不用給君上備水呀？”
一個咬了咬唇，又搖頭道：“應當不會這么快。”
“我覺得快些好！等有了小宮主，這永晝宮就熱鬧了！”
“有道理！”
夕陽余暉下，光禿禿的院子連個樹影都沒有，只有幾角飛檐的影子落在窗上。
江瀲睡了不過盞茶功夫，渾身一顫，又醒了過來。
睜開眼的一瞬急急去看榻內。昏昏暗暗的，只看見了個輪廓，卻看不清樣子。心里頓時慌了起來。正要翻身而起，就覺扣在自己指間的手將他握緊。輕柔的聲音同他道：“我在。”
緊繃的身體瞬時放軟。
“江瀲，這些年來，你每日都睡得這么不安穩么？這一覺都醒來四回了。”
江瀲聽著那道柔和的嗓音，慌亂的心跳漸漸安穩，翻身轉向內里，湊近了宋言去看她。
“只有夢見你的時候會醒的很快，醒來就再也睡不著。從不會像這樣反復多次。”
宋言抬手摸了摸他臉頰輕輕嗯了一聲。仰起頭吻了吻他唇角。又道：“我知道了。夜里還要睡，咱們起來用些吃食吧。”
“好。”
聽見兩人動靜，仙使進來掌燈，一盞是寫了字的天燈，一盞是個七彩的琉璃燈。
宋言看著這兩盞熟悉的燈忍不住輕笑。“芙蓉等你還留著，但這盞天燈你竟能找到？”
“在司命殿得的，改日我帶你去看。”
宋言聽了輕哼，“司命那個滑頭，還是離他遠點好。等會用罷了膳，我帶你去轉轉，有比司命殿景致好的地方。他們說你八百年不出宮門，想來你還不如我熟悉這地界。”
江瀲頷首，“全憑你做主。”
和碩宮一日三餐都是按時按量備好的，菜色不變，晚膳按照慣例依舊是幾樣青菜一碗梗米粥。仙使們只敢多做了宋言的一份，卻沒敢改變菜式。
兩人穿戴好了到了外間，桌上已經擺好了飯菜。
江瀲微微有些不自在，捏著宋言的手指緊了緊，“我叫他們再給你做些清淡的肉食。”
宋言眸光落在那些青菜上看了許久，嘆了口氣，“我那時不是囑咐你要好好吃飯嗎？”
江瀲嗯了一聲，半晌說不出話。
宋言舍不得為難他，只擺了擺手，“今日先這樣，我跟你說，我在下邊的時候，有一世是個尚食局的女官，知道許許多多補身的膳食方子，我爭取半月將你補回去。還有，我師父宮里養的仙鶴成群，明日我去偷一只回來給你燉湯。”
抬手攪了攪梗米粥，發覺已經不燙，放到江瀲面前催他快喝。
江瀲有些哭笑不得，“你不必為我去偷玄德仙君的仙鶴，宮中有專飼的雞鴨，你要什么讓仙使們去抓就成。”
立在一旁的幾個仙使本叫她的話驚訝張大了嘴，此時聽了自家仙君的話，又一連串點頭。
“可不興吃仙鶴啊仙子，仙鶴身兼九重天信件文書往來，是，是要好好養護的。從前還有仙長規定了不能殘傷仙鶴仙鹿來的…”
“是是是，在外邊碰見了仙鶴仙鹿咱們都是繞道走的。”
宋言聽他幾人附和，若有所思點點頭，“啊…我倒忘了還有仙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