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
正值盛夏,酷暑難耐。
下午五點,平海市最為繁華熱鬧的街道旁,咖啡館臨窗的位置上坐著一個身穿和尚服的女孩。
女孩十八九歲光景,長眉連娟,微睇綿藐,無可挑剔的純凈素顏任誰都想多看上幾眼。
這時,一個其貌不揚的國字臉男人風風火火地直奔她的座位,遞上一張名片。
“陸小姐,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
陸梵瞥了眼名片上的信息,不是今天來和她相親的男主人公葉遲晟,而是他的特助,白宇飛。
相親的事還能找人代勞的?
但下山前師父告訴她,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她該秉持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信任。
良久,她恭敬地伸手,“你好。”
“葉總他公務繁忙實在脫不開身,特叫我來代他相親,您有任何想了解的都可以問我,我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話還沒說完,就聽陸梵開門見山地問:“葉遲晟是不是很有錢,他的錢夠不夠治療一個晚期癌癥患者?”
頓了頓,她語不驚人死不休。
“如果我跟他結婚再離婚,能分到多少夫妻共有財產。”
“噗咳……”
白宇天喝到嘴里的咖啡瞬間噴濺。
尷尬片刻后,他耐著性子回答:“我們葉總的個人財產在全球富豪榜排名第四,但這只能算……”
陸梵滿意點點頭,“那就好。”
白宇天:“……”
只能算個人婚前財產。
他都還沒解釋清楚,怎么就好了。
剛想開口解釋,又聽陸梵淡然地說道:“我批過他的命格,不太好,如果他二十七歲前不結婚的話,會死。”
“不是……”
這怎么相親還帶詛咒人的呢?
“或許等他死了,我能直接繼承他的財產?”
陸梵低頭喝了口咖啡,臉上透著一股與世無爭的佛性,看著他再次靈魂發問:“你說我是先結婚再離婚的好,還是直接熬到他死?”
作為一名特助兼心理醫生,白宇天忽然覺得自己喪失了基本的與人溝通能力。
可誰讓她是董事長夫人欽定的兒媳人選呢?
他只能扯著專業微笑的嘴角,硬著頭皮回答:“陸小姐,只要您嫁給他,不管他死沒死都能名正言順地拿到他的錢。”
“好的。”
陸梵抬頭看了眼館內的大鐘表,傍晚五點十分,還在醫院里的師父該用飯了。
于是她站了起身,雙手合十,恭敬而禮貌地道別:“白施主,感謝你告知我這些,時候不早了,后會有期。”
白宇飛回神時,她已走出咖啡館……
陸梵匆匆趕回醫院,喂師父吃完飯。
沉吟片刻,她終是說了今天的行程:“陸閥財給我安排了一門親事,對方家庭條件不錯,我打算盡快結婚。”
聞言,老方丈無神的眼睛緩緩朝她看來,聲音氣若游絲:“你父親對你不管不問十九年,你犯不著什么都聽他的。”
“嗯。”
陸梵心知,師父是怕委屈了她。
可為了能讓師父見到兩個師兄最后一面,她不得不想辦法在最短的時間內籌到足夠的錢,延長他的壽命。
老方丈看出了她的心事,放下手里的蘋果,拿起桌上一串早已磨得光滑的檀香木珠,半閉上眼:“你已經長大了,師父自是尊重你的決定,但無論如何,都要記住萬事……”
“萬事謹小慎微切勿鋒芒畢露,低調做人絕不好高騖遠,必要時鋤強扶弱助人為樂,阿彌陀佛。”
陸梵接過話,像背順口溜一樣脫口而出。
從小到大,她聽著這番話不下百遍,師父不厭其煩地告誡,她也不厭其煩地復述。
久而久之也就養成了她如今的性格,淡泊名利,毫無嗔癡怨念。
老方丈舒心地笑笑,余下要說的話也盡數咽了回去,閉上眼默著經文。
見狀,陸梵悄然起身,走出病房。
轉身之際,看到陸閥財坐在對面廊道的座椅上,像是在特意等她。
他朝她走來,并遞給她一張附屬卡,“這張信用卡你先拿去用,再買幾身漂亮的裙子和首飾好好打扮打扮,明晚六點,去葉家參加家庭聚會,到時我過來接你?”
她不推不就,大大方方接過那張卡。
“我自己過去。”
留下這句話,掉頭就走了。
十八年前母親為了要和這個渣男在一起,情愿斷絕與家人的一切關系,結果換來他的背叛,在靈合寺旁難產失血過多而亡。
她被靈合寺方丈師父撿回去,養了十九年也沒見過他來找她。
直到前些日子師父被確診肺癌晚期,她不得不聯系到他請求資助,卻被告知有個大戶人家看上她,想讓她嫁入豪門。
她本該厭惡這個父親,但此刻她居然感激起他今天的“雪中送炭”,哪怕他存心想要將她“賣”給葉家以獲取更多的利益,她也認了。
卡里的金額不多不少,二十萬。
可以抵師父幾天的醫藥費和住院費,再請個細心點的護工照看著,她也能放心些。
處理完醫院的事,她背著破舊的布包,握著從某平臺上淘來的二手機來到天臺。
找了個僻靜的角落,打開電腦……
十分鐘后,未知號碼的來電響了。
兩百來塊錢的手機屏幕不太靈敏,她劃了三次才將它接起。
“老大,查到您小師兄的下落了。”電話那頭,傳來預期中的結果,“他改了名,叫何予海,是一名電競職業選手,個人信息發您郵箱了。”
“他現在在哪?”
“聽說明天下午兩點半,他會出席圣帝游公司簽約代言。”
“我知道了,繼續跟進我大師兄的下落。”
“好的,老大。”
得知這個訊息,陸梵只想著盡快與小師兄見面,可就在她要掛電話時,突然猶豫了一下:“那個,你……”
“老大還想問什么?”電話那邊,也有些許期待。
陸梵糾結著:“……”
小弟,有錢嗎?
哥們,有錢借點給我嗎?
小樣,可以借些錢給我?
她暗搓搓想了幾個臺本,還是覺得找自己下屬借錢太不穩妥,于是放棄了這個念頭,“沒事,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