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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潤云緊繃著面容扭過臉去不看杜安鹿,緊繃著的肩膀松懈了下來。藏在石頭桌子下面的手也拿到了桌上,幾個指頭快活地在桌面上依次點著。
杜安鹿便知道這別扭小孩的心情應當是變好了許多。
她倒是不介意凌潤云對著她生氣或者大呼小叫。
不過是個十二歲的小孩子嘛,發發脾氣也是正常的。
但他乖順的樣子更討人喜歡一點,畢竟,誰都會喜歡乖乖順順的小動物嘛。
比如杜安鹿就有點喜歡小狗,汪汪叫的小狗哪里有安安靜靜搖尾巴的可愛,對吧。
杜安鹿想著想著,便忍不住伸一只小胖手,使勁夠著摸了摸凌潤云的頭頂。
凌潤云的眼睛瞇起來,但很快回頭,兇巴巴地瞪著杜安鹿。
“你干什么?哎喲”
動作間抻到了受傷的背部,凌潤云忍不住哎喲了一聲。
杜安鹿馬上抽回了手,仿佛面前的小狗要回頭咬人一樣。旋即想到了重要的事情,四腳共用從小石凳爬到了石桌上,再一次伸出手去摸凌潤云的頭。
“你懂什么,姑奶奶這叫‘仙人撫爾頂,結發授長生’。被姑奶奶摸一摸,你被你爹打的地方就不疼了。”
凌潤云又生氣又好笑,好容易今天杜安鹿看起來乖巧了一點兒,只要自己的臉色好些,她就要變身自己的姑奶奶輩,一天不占便宜都難受似的。今天更甚些,竟是已經自稱仙人了,還要學著那詩仙的詩句,借口來摸一摸自己的發頂。
呵,自己被老爹打的傷早就養好了——除了背上還有點疼。
他剛要出言討伐,便覺著杜安鹿的手底下稍微重了些,便有一種涓涓細流一般的溫暖從頭頂上淋漓而下。凌潤云驚訝之間用手去摸好像有水流過的地方,發上鬢角全是干的,但那股暖流卻是如此真實,從他發頂生發而出,順著皮膚滲入皮肉之中,流遍四肢百骸。
暖流經過胸膛,胸膛敞亮充盈,心都像被安撫了,舒適得緊張。
胸膛中的熱又散發到全身,本來動作之間酸痛的背一陣灼熱,但那灼熱也很快散去,隨著灼熱散去,痛楚也跟著全數消散,比吃了幾日的跌打藥還要好用。
凌潤云反手按了按自己的背,真的一點都不疼了。
他驚訝地看著站在桌子上認真摸小狗的杜安鹿,開始思考“仙人”的可能性。
凌潤云問得小聲:“就像是仙法……你不會真的是仙人吧……不會真的摸一摸頭頂,我就長生了吧。”
杜安鹿沒說話,短胖胖的小手從凌潤云的頭上拿開,仿佛剛剛結束了一天搬磚一般,一屁股在小石桌上坐了下來。小小的圓圓臉蛋兒上寫滿了疲憊,一臉嫌棄地看著凌潤云。
“對哦,你姑奶奶我就是大仙女,三千多歲。剛才我給你灌注了靈力,長生是難,但比藥食還是有用一點。你要不要燒柱香供奉我一下?”
說著,她一下子歪倒在石桌上,肚子里發出綿綿長長的——
“咕咕——”
凌潤云一愣,隨即笑出聲來。
“好家伙我差點信了,哪個仙人會像你這樣餓得咕咕叫。許是我今日開心,所以身上痛楚全消了吧。”
他站起身來,將癱軟的杜安鹿扶著坐起來,道一句,“等著”,便步履飛快地順著一邊的小石橋從書房小院跑了出去。
杜安鹿拄著自己胖胖的小臉蛋,有點提不起精神來。
“人就很奇怪誒,不說要懷疑,說了又不信……”
凌潤云再回來的時候,手上提著一個食盒。
“我家今日好多食物,你看看喜歡什么便吃些。”
杜安鹿看著他掀開食盒,便想說自己最為想念的便是扇貝。誰知話還沒出口,凌潤云就已經把一盤鮮美的扇貝端到了她面前。
哇哦!
真如陳小玉說的那般,鮮美的扇貝,配上粉絲和蒜末,淋上醬油……盤子剛上桌,杜安鹿眼睛里全是扇貝,伸出胖胖的小手就去拿。
凌潤云眼疾手快,反拿著筷子打了下杜安鹿的手。
杜安鹿吃痛也不生氣,接過筷子又讓凌潤云拉著用濕手帕將兩手都擦干凈了,便左手端起扇貝殼,右手拿著那一雙筷子,將扇貝的肉肉與粉絲全都扒拉進嘴里。
啊,這該死的鮮美。
盤中五六個,都有杜安鹿的巴掌大小,隨即凌潤云又從食盒里拿出了涼糕炒菜蒸魚和米飯,東西齊齊上桌之后,他便拄著胳膊看著杜安鹿大快朵頤。
凌潤云期間還去書房中取了茶水與杯子來,將茶水斟滿了,送到杜安鹿面前。
杜安鹿將食物一掃而空,口腹之欲得到滿足的同時,身體上也得到了大大的饗足。她如剛睡醒的貓兒一樣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將自己的身體搖一搖把腹中的東西墩齊,便打出了一個長長的飽嗝兒。
凌潤云樂得見她饗足的樣子,將盤子放在食盒之中,又給兩人都斟滿了茶。
杜安鹿腹中有了底,再端起杯來多了些淑女氣質。
她小口啜飲著,想到宴席的事情,順便聊著天打聽。
“你們家門前還鋪著毯子,今日來的,看來是個貴客?你家是經商的,那這也是個大商人?”
凌潤云面有喜氣。
“是貴客,但不是商人。”
“胡先生,嗯……胡文山這個人你可知道?”
杜安鹿在腦海里搜索一圈,不管是身邊還是耳聞,都沒有這號人。
凌潤云也不指望著她能認識,將那茶杯端在手里,慢慢地給杜安鹿介紹。
“胡文山先生,現年五十三歲。從前江南最負盛名的才子,十九歲高中榜眼,是我朝最年輕狀元。歸田后便入了云隱書院做了主講先生。其文才學識是我輩之楷模,夢中之師。胡先生今年四處云游為下一屆的學生物色人選,經過此地,便讓我爹請了來。”
說到這兒,凌潤云顯然興奮起來。
“今日見過了,考了我些學識上的事情。也寫了字作了畫,先生說我可教,已經給了我云隱書院的門符,愿意收我做學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