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紅綾退到最后,都快哭出來了。
這要是讓景行繼續走下去,可就到了臥房門口了啊!
就在紅綾準備硬著頭皮,上去給景行一掌,先把人放倒的時候,身后臥房的門突然被人打了開,青玉面無表情地走了出來。
她的目光淡淡地落在景行身上,語氣也淡淡的:“景公子,我家姑娘已經睡下了,您請回去吧。”
紅綾一怔,隨即瞬間收斂好了臉上的慌亂無措,轉而也換上了一臉高冷,站在青玉身邊,一起居高臨下地看著那臺階之下的景行。
景行微微一怔,剛要說話,卻又壓制不住胸中翻涌的氣血,劇烈地咳嗽起來。
青玉皺了皺眉,回手把臥房的門關上了。
她看向景行,依舊還是那句話:“景公子,請回吧。”
景行不說話,面上也沒有什么表情,他一邊咳嗽著,一邊撐著身子,慢慢地坐到了臺階上。
清冷的月色落在他身上,越發顯得他有些孤獨。
尤其是他時不時地還咳嗽幾聲,高大的身軀也跟著微微顫抖,虛弱得像是被風一吹都能吹倒了似的。
青玉目光復雜地盯著景行的背影看了片刻,終究還是又轉身回了臥房。
不知她跟薛姝說了什么,總之,她過了好一會兒才出來:“紅綾,咱們回去休息吧。”
臨走前,青玉還不忘給景行使個眼色,叫他進去。
如果放在以前,青玉毫不懷疑,她們前腳剛走,后腳景行就會進去,但是今晚的景行看起來實在是過于虛弱,青玉都怕他被人打傻了。
景行微微點了點頭,又咳嗽了幾聲,這才動作緩慢地撐著身子坐了起來。
青玉見狀,這才放心地帶著紅綾走了,還不忘叫此時守在外頭的暗衛也都散了。
臥房門前的景行見那院門緩緩合上,聽著外頭動靜漸歇,直到外頭歸于一片平靜,他才轉了身,步伐穩健地進了屋里,還不忘順手把門關上。
臥房里沒有掌燈,薛姝身著一襲寢衣,抱膝坐在床上,正側頭看著窗外的皎潔月光。
聽到景行進來的聲音,她這才移開了目光,掃了景行一眼,沒說話。
擔憂沒有說出口,卻從那雙微圓的鳳眸中溢了出來。
“姝兒放心,我沒事。”景行在床沿坐下,說起話來那叫一個中氣十足,哪里還有半分氣血浮動的樣子。
薛姝不由得微微睜圓了眼睛。
緊接著,那雙鳳眸中的擔憂就化成了憤怒,她順手揪起床上的枕頭,劈頭蓋臉地就砸在了景行身上。
景行也不還手,任由小姑娘砸。
反正小姑娘手上沒什么勁,枕頭也是軟的,砸在身上也不疼。
薛姝砸得累了,心里的氣卻還沒消,她干脆一把將枕頭扔到了地上去,抬腳就踹在了景行腰上:“出去!”
景行進都進來了,怎么可能出去。
他一手握住薛姝纖細的小腿,一個旋身,便將薛姝穩穩放倒,自己也俯身壓了上去。
薛姝掙扎不動,干脆腦袋一撇,眼睛一閉,權當沒他這個人。
景行嘆了口氣,伸手戳了戳小姑娘軟乎乎的臉頰,小姑娘卻絲毫不為所動。
“姝兒,我沒有。”景行嘆了口氣,“我與楊姑娘只是前些年在京城里見過一面而已,并沒有什么接觸。”
前些年,這位楊姑娘入京游玩,結果被人偷了荷包,正好碰見了一個極為心儀的小物件,偏偏沒銀子付,氣得她也顧不上什么身份體面了,坐大街上嗷嗷哭,順手還扯了個無辜的過路人,拽著那過路人的衣擺擦眼淚。
景行就是那個倒霉且無辜的過路人。
蒼天可證,他只是單純路過而已。
結果,也不知道那楊姑娘怎么就能沖破那層層圍觀的人群,準確地拽住了他的。
反正,景行就是被拽住了。
為了能盡快脫身,景行只好把自己身上帶著的銀子全給了那位楊姑娘,然后,趁著那位楊姑娘興高采烈去買東西的時候,悄悄溜了。
他連自己姓甚名誰都沒留下,也不知道那楊姑娘的眼睛怎么就那么尖,這么多年沒見,竟然還能一眼就從茫茫人海中認出他來。
真是奇了怪了。
這件事情對于景行而言,只不過是一件不足以拿來說的小事而已,畢竟他與那姑娘根本就沒什么瓜葛,若不是這次在揚州街上偶遇,他也不會知道曾經那個坐在京城大街上哭的竟然是楊家本家的姑娘。
然而在薛姝看來,這事兒就有意思了。
好一個對景行情根深種的楊姑娘啊。
她冷笑一聲,看著那一張近在咫尺的英俊臉龐,真是好容易才沒一巴掌抽上去。
現在想想,今晚上那幅畫還真沒畫錯。
當真是春色滿園關不住。
而且聽景行的描述,那位楊姑娘還是前幾年就跟景行有了拉扯的。
真要論個先來后到,她還得給那位楊姑娘讓地方了?
薛姝越想越氣。
想到最后,氣得眼睛都紅了。
景行有些無措,連忙翻了個身,將小姑娘抱在懷里,一下一下地安撫著,腦子也轉得飛快,不知道他來一趟怎么還越描越黑了。
薛姝哪里肯就這么讓景行安安穩穩地抱著,她掙扎著離開了景行的懷抱,一直退到墻邊才停下。
鳳眸微微泛紅,眼中淚光閃爍,實在是我見猶憐。
景行心中也是酸脹難忍。
不過,薛姝現在明顯抗拒他的親近,景行只好老老實實地坐在床邊,不敢妄動。
“——出去。”薛姝直直地看著他,一雙鳳眸中雖是淚光閃爍,但她依舊竭力忍著,沒有真的流下淚來。
景行默默地看著薛姝,他能清楚地看到薛姝眼中的瑩瑩淚光,只覺得心臟像是被一只手緊緊攥住,他似乎連口氣都喘不上來了。
“姝兒……”景行的聲音又輕又柔,他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撐著身子,試圖離薛姝更近一些。
“出去!”薛姝語氣一厲,景行動作一頓,果真不敢再有什么動作。
景行依舊看著薛姝。
薛姝也沒有避讓。
二人隔著一張床榻,卻遙遙對望。
過了良久,景行才垂下眼簾,從床上站起了身,一步一步退出了臥房。
景行剛退出來,便看見了迎面匆匆跑過來的青玉和紅綾。
青玉滿臉焦急,推開門就沖了進去,紅綾則是把門一關,往門口一站,一副女門神的架勢。
她是習武之人,剛剛一聽見臥房里的動靜就拉著青玉過來了。
果然,就見景行被趕出來了。
顯然,景行并沒有把人哄好,而且可能又把人惹惱了。
不中用啊……
紅綾不由得在心中感嘆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