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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宴席下來,直接要了薛琛半條命去。
一點都不夸張。
他是被陸應淮拉去喝酒的。
跟一群武人喝。
這哪喝得過啊。
喝不過,還得強撐著,裝出一副自己千杯不倒的樣子,才不至于叫人家看去了笑話。
這宴席要是再不散,薛琛都得直接躺地上去了。
看他這一步三晃的樣子,景行扯了扯嘴角,心中再一次慶幸自己跑得快。
要是在薛姝面前出了丑,估計他明天一清醒過來就得上吊去了。
景行一邊在心里感嘆著,一邊伸手扶住了薛琛,不至于他看起來太過狼狽。
這時,孫瑛竟然撇下了孫家眾人,獨身一人往這邊來了。
自從薛琛過來,她就一直在默默關注著。
如今,薛琛雖還不是她的夫君,卻早早地給她當起了靠山,讓她能在家里挺直脊背,于她而言,這是份恩情。
不過方才薛琛周圍都是男子,她不好直接過去。
只好等到薛琛喝完了酒才敢過來。
“——讓我來吧。”孫瑛一邊說著,一邊從另一邊扶住了薛琛的手臂。
好在薛琛雖然醉了,但還沒糊涂,自己能走能站的,只是不太穩當,得有個人來扶一下而已,因此哪怕孫瑛只是個女子,沒什么力氣,但是薛琛還是能靠自己站住。
于是景行干脆利落地就松了手,轉而握住了薛姝的手腕:“有勞。”
眾人一起轉身離場,上了馬車。
景行則依舊在外頭騎馬,手里還牽著薛琛來時騎的馬。
孫瑛照顧人很細致。
哪怕是在馬車上,她也能把薛琛照顧得周全,而且行動間絲毫看不出生疏,似乎這些是她做慣了的事情。
察覺到薛姝有些疑惑的目光,孫瑛笑了笑,隨口解釋道:“以前跟著長姐身邊的女使學過,后來也自己上手做過,只是我笨手笨腳的,不慎弄傷了長姐,母親心疼長姐,就不讓我再伺候了。”
她的語氣淡然,好像是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薛姝眉毛一挑,又多看了她兩眼。
孫瑛正從懷里取出帕子,細心地擦去薛琛額上的一層薄汗,又將手指貼在薛琛太陽穴上,一下一下輕輕按揉著。
顯然她按摩的力道十分適中,薛琛本來緊皺的眉頭也漸漸松開。
就這樣子,笨手笨腳?
薛姝有些好笑地移開了目光,心里默默同情了一下孫家的大姑娘。
不過……
孫家在這京城之中雖然算不上什么高門大戶,但是兵部侍郎的位置也不低了,這樣的身份,縱然混不進頂級的權貴圈子,卻也是另一個圈子的領頭羊了。
可孫瑛作為正兒八經的孫家姑娘,在家里竟然是被當成女使使喚的。
可以見得她以前過的到底是什么日子了。
想不到孫家的那位夫人,容人的度量竟然小到了這個地步。
薛姝心里只有幾分感嘆,倒是秦湘的眼神中顯而易見地多了一絲同情:“……那你父親都不管管嗎?”
怎么說也是一家之主,怎么會眼睜睜看著自家后宅不寧呢。
“我父親啊……”孫瑛苦笑了一聲,“我父親是個極糊涂的人,他看我跟在長姐身邊,也不過只會覺得我乖巧而已,想不到什么宅中內斗上頭去的。”
當然,能靠著自己一步一步走上朝堂的人都不是傻子。
她父親可能心如明鏡,只是不在意而已。
畢竟她只是個被主母死死壓制著的小庶女,任她如何,都是捅不破天的。
既然如此,那為何還要管呢。
“……啊……”秦湘張了張嘴,到底是什么都沒說。
跟孫瑛比起來,她的爹娘還挺好的。
孫瑛看了秦湘一眼,笑著道:“秦姑娘不必可憐我,總歸……如今我已經熬出頭了。”
有薛家在她背后給她做靠山,她現在在家里可是硬氣得很,已經把往年受過的委屈一一回報得差不多了。
心情舒暢了,自然看萬物都可愛。
總之她現在回過頭看看孫家的人,也不覺得他們面目可憎了。
就是不知道孫夫人是不是也這么想。
馬車在路上緩慢行駛,最后在左相府門前緩緩停下。
薛姝率先推開車門,帶著秦湘和孫瑛下了車,又轉頭對著景行使了個眼色。
薛琛早在半道就睡著了。
這會兒甚至有些不省人事了,睡得四仰八叉。
景行嘆了口氣,只好踩著腳凳彎著腰上了馬車,把薛琛拖了下來。
門房都已經圍在了車門外頭,一起伸手把薛琛接了下來。
薛岳這會兒正要出門,剛走到門口,便見到自家大門前一通混亂,他不由得皺了皺眉,厲聲喝道:“做什么!大門口如此慌亂,是想要把我左相府的臉都丟盡了嗎!”
家里主君一發話,下人們紛紛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子。
薛岳這才看到那被家丁們抬著的,緊閉雙目、面色漲紅的薛琛。
再怎么說,薛琛也是他膝下唯一的兒子,對于薛琛,他還是得格外關心幾分的。
“這怎么回事?”薛岳皺了皺眉,抬頭看了一眼四周,“不是去大皇子府上參加宴席了嗎,怎么喝成這樣?”
沒人回答他的話。
下人們根本就不知道皇子府發生了什么,至于薛姝,這會兒正忙著邀孫瑛進去坐坐呢。
孫瑛悄悄抬眼看了一眼薛岳的臉色,隨后在心里感嘆了一句,果然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
這薛家主母是極好的人,就是這主君怎么看都不像是個和善的。
薛姝擺明了就是不想搭理他,但是這大庭廣眾之下的,也不能把他就這么晾著,于是景行便干脆把話接了過來,他拱手行了一禮,道:“是今日宴席之上,陸世子帶著他應酬才喝醉的,不過左相放心,大皇子府上的酒水都是最好的,睡一覺就好了。”
薛岳皺了皺眉,催著家丁趕緊進去了。
終于不必擔心自家丑事被更多人看到之后,薛岳這才有心思看向薛姝:“姝兒,這位姑娘是?”
“這是孫家的孫瑛姑娘。”回話的依舊還是景行。
薛岳有些不悅地皺了皺眉。
他是在跟自家的閨女說話,但是自家閨女卻一點面子都不給,連嘴都不張一下,這成什么體統?
正要開口說教幾句,卻見薛姝已經抬步走了,竟然絲毫都不給他開口的機會。
這下,哪怕他心里再生氣,但是人家都走了,他又能怎么辦呢。
他只好狠狠甩了甩袖子,繼續抬步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