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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兒在前,隨后是洛夕瑤和紅明,賀蘭臨漳和丁振在最后。
馬車已經丟下山,拆開的棺槨兩側也草草立了回去。
賀蘭臨漳利用絲線將棺槨蓋子扣好,這才摸黑帶著丁振下去。
丁振不客氣地道:“掩耳盜鈴。”
“我們下來之時,雨大了不少,遠處有雷聲滾滾……我們踩出來的痕跡是邊走邊清理的,墳周圍的腳印也都處理了,只要棺槨是好著的,只要不開棺,便會有人以為是落雷劈開了墓碑,大雨沖垮的墳包。”
“然后呢?發現此事的人便會好心地將墳包修繕好?”
“為何不會?”賀蘭臨漳顯然胸有成竹,“我們這個時間進山,丁大夫不會以為村里人毫無所覺吧?用不了多久,就會有人跟上來,發現我們丟在遠處的馬車。我們是以祭奠家人和收山貨的名義住在村中,跟在后面的人定然會進山來寧馨的墓看一看,確定我們離開的消息。只要來墳山,便會看到露出來的棺槨,便是為了不惹來麻煩,他們拿走馬車的同時,也要為我們收尾。”
走過這九級石階,便能看到一個略微寬敞的房間,這間房的盡頭是一扇高大的石門,顯然,這里是真正的入口。
“有些牽強。”丁振說罷也不等賀蘭臨漳回應,而是走過去,詢問瘦子在找什么。
牽強嗎?賀蘭臨漳知道丁振作為東齊太醫院院判,一直接觸的都是勛貴世家,尋常富戶根本見不到他的人。所以丁振不了解尋常百姓怕事的性子,他能夠理解。
說來,也是前些天來村子搜查盜匪的官差助了他們一臂之力。
村里人哪敢同盜匪扯上關系?
一個被雷電劈開露出全部的棺槨,一個一眼就知道不是尋常木料的棺槨,便是沒什么見識的百姓也知道不對,倘這里是盜匪挖出來的,官差一旦發現會不會覺得同他們村子有關?畢竟他們每家每戶的祖墳都在這個墳山上。
可不敢驚動祖宗啊!
有這層害怕,再有馬車的好處,村里人只會趁著夜色和雷雨將一起掩蓋。
“可是在找它?”賀蘭臨漳朝上面指了指,只見滿是銹跡的鐵質燭臺上,有著一個個凸起的十字花紋,花紋的紋路若是能嵌在一起,大小應該同石門上的凹陷差不多。
“是。”洛夕瑤舉著火把點頭道,“我們在找鑰匙。”
馬兒被蠱蟲控制,都老老實實在一邊甩尾巴,既沒有跺蹄子,也沒打響鼻。
可這屋子本就不算大,說它大不過是同石階上的棺槨比。
這會兒這么多馬這么多人,屋子里因空氣減少,越來越悶熱。
好在人多手多,把十字花紋的燭托都取下來后,按照紋路嵌好,很快組成兩個男人巴掌大的十字鑰匙。
洛夕瑤用火把照亮石門上的凹陷,方便賀蘭臨漳仔細觀察里面的紋路,確定鑰匙的方向。
鑰匙放進去后,只聽“咔嚓”一聲,便沒有然后了。
賀蘭臨漳和洛夕瑤對視一眼,同時伸手。
石門在他們的手掌下,慢慢打開。
“咚咚咚——”
賀蘭臨漳眼中帶著了然之色,“果然是在打鐵。”
丁振皺眉,“這座鐵礦不是廢棄了嗎?工部的人來過這里,說是已經沒有鐵了。”
“官差都能背叛朝廷,工部那么多人,有渾水摸魚的有什么奇怪?魏縣青山因為有鐵礦的關系,塌過幾次,最后廢棄不用,也是因為再難打開之前的礦洞。而再開其他礦洞的話,卻沒有合適的位置,因為青山外圍泥土顏色不對,不像有鐵礦石的樣子。因這里是前朝最大的一座鐵礦,東齊開國后,每代帝王都曾派人來過。”聽著山腹中連綿不斷的打鐵聲,洛夕瑤道:“縉云山脈那么大,便是這里沒有,挨著的其他山也沒有嗎?”
“可工部……”
“工部便是想開礦,也要朝廷有銀子有人。”賀蘭臨漳道,“即便是對朝廷和百姓有利,也不是皇帝能立刻下旨的。丁大夫在宮中多年,應該知道朝廷雖是東齊帝的朝廷,又并不是他的朝廷,其中利益糾葛、權勢紛爭皆復雜無比。開礦洞,還是前朝廢棄的礦洞……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丁振摸了摸胡須,道:“正因扯上朝廷的事復雜又麻煩,我才不喜歡同他們說話。便是治病,我也更喜歡安靜的病人。”
他以為洛夕瑤會懟他的時候,洛夕瑤卻順勢揉了揉馬耳朵,收回蠱蟲,帶著笑容道:“所以丁太醫擺脫樊籠隨我去漠北,是一個明智的選擇。”說著,便朝門內走去。
越走,越覺得這里很大。
“前朝……這么富有?”洛夕瑤看著周圍道,“多少人能挖出這么大的山洞來?挖出來土呢?又都運到哪里去了?總不會這里曾經都是鐵礦石吧?”
賀蘭臨漳一愣,隨即溫柔地解釋,“這里應該是一個天然洞穴,礦洞是依著天然洞穴挖的。余江地動,我們找過過去的文書,知道余江六十年前便有個地動,上面記載,余江毀于地動之房屋十之八九,死的人更是難以計數。一百三十六年前……再往前便是前朝,不好查證。我想,這里也許是因為地動形成的。”
地動山搖,便是山上沒有裂縫,山中誰又知道呢?
看著他們談笑風生,沒有絲毫緊張的樣子,丁振皺眉道:“你們就不擔心?”
“擔心什么?”洛夕瑤滅了火把,慢慢朝前面的光亮走去,居高臨下地看著下方滿身狼狽的人運送礦石,聽著拿鞭子的監工怒罵。
這里是山壁的一處入口,出去便是狹窄的小路,踩在上面,一個不小心就會跌下去。
這個高度粉身碎骨倒不至于,只是運氣不好磕到礦石上或是摔進爐子中,就慘了。
胖得臉都流油的監工和骨瘦如柴的礦丁成了鮮明的對比。
不,也許這些被鞭打的人不能叫做礦丁,而是這里主人不知從哪里弄來的百姓。
“這些人……不可能是附近的百姓吧?服丁役是有期限的,這樣回去,百姓怎會不罵?一個兩個還好,這么多人……”丁振很是吃驚,他從未聽說過這里有正在開采的鐵礦,也從未聽說過哪里失蹤了這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