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太夫人的屋里。
慕太夫人正披著一件外衣等在房門口的位置。
遠遠的看到慕風，她那一雙歷經事滄桑的眼里雖刻意的壓制卻還是滾出了淚。
“風兒，我苦命的孫女...”
“祖母，快進屋。”
攙著慕太夫人回屋，慕風將慕太夫人安置在床榻上，坐在她身旁，嗓音輕輕。
“祖母，夜這般深了，你怎么還不睡？”
“祖母...”張張嘴，慕太夫人明顯的是有話要說，卻欲言又止。
慕風握著她的手，感受著她掌上的細紋，心尖微痛，她如今就只剩下這么一個待自己真心實意的親人了。
“祖母，你有話直說。”
“祖母...祖母覺得對不起你...”
慕太夫人一張口即淚流滿面。
她是真的覺得對不起她這個苦命的孫女。
以后這偌大的慕王府，要靠她這個苦命的孫女來撐、來養，她想想都心疼，尤其她還生了那么一個混賬的二兒子...
都是四十好幾的人了，不自己想法子掙錢養家，全家都吃著她這孫女的、喝著她這孫女的、穿著她這孫女的，竟還好意思來說她這苦命孫女的不是。
“祖母，你不要多尋思，承父志乃是我的心愿。如今陛下圣明才會許我官職，這該是我的榮幸。而且孫女可向祖母保證，一定不會辱沒了慕家門楣。”
慕風其實明白慕太夫人的心思，但她不想接那個話茬。
“祖母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祖母的意思，望祖母信我，沒關系，我養得起他們。”
不想接那話茬不行，慕風只能把話挑明。
“二叔的那幾房妻妾一切照舊就行，我不會虧待他們的。”
慕太夫人年少時嫁于武將慕太老爺，育有兩個兒子，沒有女兒，大兒子慕正清，二兒子慕正興。
慕王爺慕正清最像自己的父親，一生戎馬，憑戰功得封異姓王，只娶有一個正室便就是慕風的母親。
與慕王爺截然不同的是，毫無作為、既不能提筆寫文也不能提搶打馬的慕正興卻娶有三房妻妾，正妻李氏也算是書香世家，是慕太夫人替他求的。兩個妾室就荒唐了，都是歌姬出身，都是仗著肚子逼著慕太夫人同意的。
“祖母想過了，早早的分家吧。”
“待你孝期滿咱們就分家。”
“雖說手心手背都是肉，但你終歸是個小姑娘，哪里有要一個小姑娘養他一個大男人的道理？就讓他們一家子自生自滅吧，祖母已經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大半輩子了，要是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下去，怕是無顏下去見你父親和母親了，今時畢竟不同于往日了...”
分家？
驀然間聽到這句話，慕風很是后悔自己的口不擇言。
“不用，祖母，我會處理好一切的，你信我。”
她不能分家。
有一些事情她還沒有搞明白，她不能做出這么大的變動來。
她得留著慕云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她得留著她二叔那一房所有的人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祖母，我知道您是心疼我，但其實無所謂的，一切如舊就成。主要是我如今繼承了父志，負責鎮守北疆，我不能一直留在京師，便不能一直在您的膝前盡孝。待我回了北疆，還得靠二叔來照顧您，您年紀大了，身邊不能沒人。”
“是祖母對不起你，都怪祖母生了你二叔那么個畜生...”
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再次決堤，慕太夫人是真的傷心。
都說這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于白發人送黑發人，可對此時的慕太夫人而言，她覺得她這孫女才是最苦、最痛的。
她的孫女今年只有二十歲。
她的孫女是個小姑娘。
誰家的小姑娘需要扛起一個家族的所有責任？
誰家的小姑娘需要提槍上馬拼死拼活養活自己二叔一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