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身旁的太監過來,恭敬行禮:“太子殿下,皇上請殿下過去,今日黎家女進宮,殿下過去瞧一眼。”
意識到自己用錯了詞,他立時改口:“殿下過去聽個聲,都說女子的聲音也很重要。”
姜樂成執起一枚黑子把玩:“是啊,去瞧瞧,你用耳朵,我用眼睛,若是那黎家女長得實在是丑,再拒婚也不遲。”
太監躬身又道:“小公爺說得是,皇上為殿下的婚事那是操碎了心!”
“不去也罷,黎家女聲名在外,還能如何丑陋?”夜翊珩微微蹙眉。
“倒也是,天下第一丑女的名號響當當的。”姜樂成哈哈一笑,側頭對太監一揮手,“你先下去吧,殿下這里有我說著,等會過去便是。”
姜樂成是定國公世子,人稱小公爺,是太子伴讀。兩人一塊長大,感情頗深。
“是,多謝小公爺!”
見太監走遠,姜樂成屏退左右,悄聲道:“據說神醫妙手回春,好些世家子弟為了能當九公主駙馬,都派人去尋。咱們要不要也派出人馬,說不定你的眼睛還能治。”
夜翊珩落下一子:“沽名釣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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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時辰后,黎語顏與黎宗發隨宣旨太監進宮謝恩。
賢德殿內,皇帝端坐龍椅之上,一旁陪著一位妃子,龍椅下首一側有扇屏風。
黎語顏行了禮,抬眸看到屏風后有人影,且是三個人。想來其中一個是太子,畢竟她丑名在外,是個人都好奇她究竟有多丑。
不過傳言太子眼瞎,他要如何看?
或者是另兩人說與他聽?
可此刻,總感覺在屏風后有一雙銳利的眼睛盯著她。好奇心起,若有機會定要試探一下。
與黎家人方才見到黎語顏一般,皇帝與妃子沒想到傳說中的丑女實則身段絕佳,與此同時又好奇她面上為何要遮面紗。
皇帝清了清嗓子:“黎家小女為何要戴面紗?”
“回皇上,臣女之前面上不知何故落了斑,至今未祛,怕嚇到皇上與娘娘,故而戴了面紗。”
“什么斑需要輕紗遮面?”妃子問。
在她看來,像是雀斑之類的,呈點狀,無需遮掩。
皇帝朗聲笑道:“一點小斑無傷大雅,黎家小女你將面紗取下便是。”
傳言中那個天下第一丑女的黎家女,目前來看除了遮著面容,完全與丑女不搭邊。就算面上實在是丑,以后天天戴著面紗便是。
再則太子看不見,一點斑不足為怪。
黎語顏惶惶不安道:“臣女面上的斑塊猶如鴨蛋大小,呈黑紅色,著實嚇人。”
聽聞此言,皇帝與妃子更好奇了,一定要讓她將面紗取下。
無奈之下,黎語顏將面紗摘下,再度行禮:“臣女乃天下第一丑女,自問無顏與太子殿下匹配,還請皇上收回賜婚旨意。”
此話將一同來的黎宗發嚇了一跳,待側頭看到女兒面容,再次嚇了一跳。
女兒面上的丑陋斑塊上好像有黑毛在微微浮動,怔得他愣在原地,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立即跪下:“皇上,小女不懂事,還請皇上恕罪!”
看到黎家女的面容,繞是見多識廣的皇帝也是驚了一驚,這斑塊著實駭人,好好一個姑娘家就這么成了丑女!
皇帝收回視線,又抬手遮了遮:“黎家小女你還是快把面紗戴上吧!賜婚圣旨已下,朕豈能收回?”
頓了頓,感覺自己言外之意太過明顯,遂補了一句:“從今往后你便是朕的兒媳婦,無人敢笑話你。”
黎語顏將面紗戴回,面紗下唇角微動,心中腹誹,當今太子都被人在暗地里笑話,更遑論她?
也罷,賜婚旨意不肯收回,她只能再做打算。
屏風后的夜翊珩眉梢挑了挑,他還沒拒婚,這女人竟敢比他先拒婚。
起身站起,對著龍椅上的皇帝作了一揖:“兒臣告退。”
姜樂成與小太監跟著行禮,隨后領著夜翊珩繞過屏風。
見太子現身,黎宗發連忙揖禮:“微臣見過太子殿下。”
彎腰躬身時,不停地對女兒使眼色,讓她跟著行個禮。面容已然丑陋,知書達理或許能挽回些顏面。
卻不想她垂眸立著,恍若未見。
黎語顏正細細分辨飄散過來的一絲藥味。
縱使藥味被熏香遮掩,她還是判斷出是治療眼疾的藥物。
夜翊珩不理會黎宗發,徑直在太監的引領下出了大殿。
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
妃子笑著打圓場提醒:“皇上,您不是要與黎侯商議婚期么?”
皇帝大掌一揮,讓黎宗發隨自己去御書房商議婚期,留黎語顏與妃子說話。
黎宗發怕養在山里的女兒不懂事,再次失了禮數,便開口道:“這位是賢妃娘娘。”
眼神警告黎語顏懂事些。
黎語顏頷首行禮:“賢妃娘娘。”
賢妃笑意溫和:“本宮母親與你祖母是親姐妹,算起來,你該喚本宮一聲表姑母。”
直覺告訴黎語顏,這所謂的表姑母來者不善。
待皇帝與黎宗發走遠,賢妃斂了笑容,拉住她,小聲道:“你離京時才十歲,很多事都不懂。如今你已及笄,想來是該告訴你一些黎府的情況了。”
“黎家家大業大,最出色的一支是遠在邊境的鎮北王府,而你父親這一支只不過是旁支。好在你父親原先考了不錯的功名,再加上本宮母親與你祖母的關系,這才封了個侯府。”
“你別緊張,本宮只是與你閑話家常。看你方才言語伶俐,回去好好悟一下。”
說罷,便讓宮女帶黎語顏去御花園走走。
黎語顏道了謝,跟隨宮女離開賢德殿。
賢妃所言無非就是告訴她,她賢妃對黎家很重要,重要到自己要乖乖聽話幫她做事。
這京城啊,還真是四面是敵呢!
不過,雖說四面是敵,不可否認的是,皇城內御花園的景致是真美。
春花爛漫,蜂蝶輕舞。
只是好巧不巧地碰到了太子。
避無可避,黎語顏只好屈膝行禮:“臣女見過殿下。”
夜翊珩面無表情:“免禮。”
聲線清冷疏離。
像是冰山之巔的一塊堅冰,颼颼冒著寒氣。
倘若藥味是為掩人耳目,那么下意識的反應……
倏地,黎語顏上前幾步,踮腳湊到他耳邊:“殿下踩到狗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