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船停穩,來不及下船,早就得到消息的閔家位于香港的管事便匆匆走了上來。
洪興自然是認得他的,兩人客氣地打了招呼。
閔家的這位管事姓龔,已經在香港二十幾年了,生得白皙富態,看著就很親和。
龔管事問道,“六爺在信中說得也不詳盡,不知這位白小姐到香港來,要住多久?可有什么需要事先安排的嗎?”
洪興道,“既然六爺沒有說,你就不要問了,只把人照顧好就是了。”
龔管事也是個聰慧之人,聞聲笑了笑,“也好,也好。”說完就跟著洪興去見了白蓉萱。
長途跋涉,白蓉萱顯得很是憔悴。龔管事行了禮,“房屋都已經收拾出來了,只是香港地界金貴,有錢也未必能買到好房子,若是哪里住著不舒心,白小姐只管說出來,千萬不要委屈了自己。”
白蓉萱微微一笑,“給您添了不少麻煩,您這么說,讓我如何過意的去?”
龔管事點了點頭,“那就請白小姐下船吧,車子都已經備好了,等回了家再好好歇息。”
家嗎?
白蓉萱有些茫然。
這里怎么能算是她的家呢?
而她的家又在哪里?
白蓉萱的心情很是復雜。
由大秀和小秀攙扶著下了船,閔家的車已經停靠在了渡頭邊,整整齊齊三輛黑色的轎車,車身的漆面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龔管事親自送了白蓉萱上車。
等車子開走,洪興才忍不住道,“你這陣仗擺得也太大了吧。”
龔管事年紀比洪興的父親還要大上幾歲,但這些年來往香港辦事傳話都是洪興在做,所以和龔管事的關系非常的好,有什么說什么,一點兒也不藏著掖著。
龔管事淡定地道,“六爺不放心,昨晚上還特意打了電話過來,我敢怠慢嗎?”
洪興笑著不再多說。
龔管事和他同乘一輛,問起了閔老爺和閔夫人的身體。
洪興自然是有什么說什么。
車子在窄小的巷子里開了一會兒,這才緩緩地停了下來。龔管事道,“前面的路太窄,車子開不進去,要辛苦白小姐走幾步路了。”
洪興皺了皺眉,“你怎么把人安排在這里了?才說你會看眼色,轉眼就掉了鏈子。”
龔管事卻道,“你懂什么?閔家太打眼了,這間宅子雖然小了些,卻十分的安靜,最適合閑居,活動起來也自在。真把白小姐送到六爺去年買的洋樓里去,我怕她還住不習慣哩。”
洪興道,“你總是有道理的,就按你說的辦。回頭六爺不高興,第一個找的也是你。”
龔管事匆匆下了車,走到前方的車子前請白蓉萱下車。
周圍亂哄哄的,似乎是一條做買賣的小街,空氣中飄浮著食物的香氣,讓人漸漸有了踏實的感覺。
龔管事很是機敏地介紹道,“白小姐,咱們現在所在的地方叫西環,周圍都是些做小生意的,不論是吃穿用度,要買什么出門就能買得到,很是便利。等將來您熟悉了,多轉轉就知道了。”
白蓉萱心中苦笑。….
難道自己還要這里生活下去不成?
沿著小巷走了一段路,龔管事這才指著前面一間小院道,“白小姐,就是這里了。這是當年閔老爺花錢買的,他每次來時都要住在這里,從前也經常翻修。如今閔老爺漸漸上了年紀,家中的事多是六爺做主,這間房子就空著了。知道您要來,特意安排人打掃了一番,您進去瞧瞧可還看得上?”
說完,他便上前拍了拍門。
沒一會兒,就有個又黑又瘦的婆子將門打開了。
龔管事道,“這是花姐,她的丈夫和兒子都在鋪子里做事,您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身邊又沒有帶特別多服侍的人,我讓花姐和她兒媳婦過來幫您的忙。”
花姐從容地上前行了禮。
聽到動靜的兒媳婦也快步迎了出來,顯得有些小心翼翼,拘束不安地。
院子雖然不大,但也收拾得規規整整,屋內更是清一色的雞翅木家具,堂屋干干凈凈,窯瓶中還插著掛著露珠的芍藥花,別說白蓉萱不怎么挑剔,便是閔庭柯親自來了,只怕也說不出什么毛病來。
龔管事將白蓉萱請入堂屋坐下,花姐的兒媳婦緊忙端上了熱茶,只是她說得都是粵語,白蓉萱不怎么聽得懂。
花姐的兒媳婦頓時漲紅了臉。
龔管事在一旁道,“咱們當地人都說粵語,也不難學,白小姐聰明伶俐,用不了多久就學會了。”
白蓉萱才不相信她的話。
前世她在北平住四合院的時候,就聽說粵語是非常難學的,普通人根本學不會它的發音。
龔管事見白蓉萱一臉的疲憊之色,便讓隨行的小廝將姓李都搬到屋子里去。因為董玉濼著實為她準備了不少,小小的屋子居然裝不下。龔管事大為尷尬,只能道,“先將東西送到鋪子的庫房里去,等您住安穩了,再一點一點地送過來。”
白蓉萱自然答應。
大秀見她有些快要堅持不住,便低聲道,“萱小姐,我扶您進去躺一會兒吧,您都好幾夜沒合眼了。”
龔管事一聽,立刻對花姐的兒媳婦道,“快,快送萱小姐去臥房。”
白蓉萱也不推辭,輕聲道,“不瞞龔管事,我的確累得很,這就去歇了,等養足了精神再和您說話。”
龔管事道,“白小姐不用如此客氣,都是分內的事兒,您這樣……反倒讓我不知所措了。”
白蓉萱也不多說,起身由大秀扶著去了內室。
龔管事便和洪興在外頭收拾。好容易都歸置得差不多了,龔管事便向洪興問道,“六爺是什么意思?要你留在香港,還是回上海去?”
走的時候閔庭柯并沒有做特別的交代。但以洪興對閔庭柯的了解,他如此重視白蓉萱,簡直放在了心尖尖上,當真是寶貝得不得了。如今白蓉萱剛剛來到香港,人生地不熟,他無論如何也該服侍著待到順過架來才好。
要不然還不知六爺怎么看他呢。
洪興道,“您也看到了,萱小姐身邊沒什么可用的人,除了兩個丫鬟和一個跑腿的小廝外就沒人了,我留下來,好歹能幫著出出主意。”
龔管事卻暗暗嘆了口氣,“閔家的管事素來是一個蘿卜一個坑,你久久不回去,手頭上的事怕是就要分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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