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人雖然范至簡一個人也認不出,可他心里卻十分明白,這些人都是上海灘有頭有臉的人物,只要他們肯賞識,自己的才華就不會被埋沒。
聽到有人問起,范至簡骨子里的文人傲氣立刻涌了出來,臉上也多出了幾分得意,“要說風云不敢當,但知道我的人還是不在少數。”
范至簡求學時雖然容貌和才華都不及白修治,但憑著一張利嘴,倒也有幾分名聲。
至于那名聲是好是壞,可就不好說了。
閔庭柯笑著點了點頭,“既然如此,我請個人過來,說不定你們還有話說。”
范至簡臉色一變,驚慌地道,“是……是什么人?”
在場的其他人也沒想到他會突然冒出這么一句來,一時間眼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蔡氏正要開口,沒想到卻被史大太太搶了先,“閔六爺,不知道您要請的人如何稱呼?又是什么身份?可與今天的事有關?”
閔庭柯淡淡一笑,緩緩端起了茶杯。
其實史大太太的話問得有些多余。
今天這樣的場合,閔庭柯又是何等的聰明,若是和白修治沒有關系,他會站出來嗎?
只怕躲還來不及呢。
閔老夫人目光深邃,若有所思。
閔庭柯則平靜地喝了一口茶,笑著道,“說來也巧,前些日子我剛收了一個自稱是南京大學畢業的學生做賬房,只是我一直懷疑他的身份是假冒的。正巧今天有范先生在此,幫我辨認一二,也免使我遭人誆騙。”
范至簡雖然沒見過閔庭柯,卻早就聽說過他的名頭。如今那被傳揚得近乎為神的男人就在面前,范至簡也不知道是該激動還是該害怕了。
閔庭柯叫來常安,向他吩咐道,“去請孟先生來。”
常安領命而去。
孟先生……
姓孟……
范至簡第一反應便是孟繁生。如果真是他的話,那可要糟。畢竟當初他在南京時傷到了白修治,還連夜逃走,甚至連學業和行李都放棄了,若是被當眾揭發出來,別說賞識,不厭棄他都是好的了。
范至簡的額頭上頓時冒出一層冷汗來。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蔡氏也很是不悅,她瞪著閔庭柯道,“這可真是稀奇了!咱們上海灘,還有能騙到閔六爺的人呢?也不知他上輩子行善積德做了什么大好事,這輩子能有這樣的好本事。”
閔庭柯順著她的話道,“上海灘自然是難找,但誰讓人家是從外地來的呢?”
輕飄飄地一句,看似承認了蔡氏的話,又變相說明上海灘的確有人能出其左右。
那副低調炫耀的模樣,實在是讓人看了就生氣。
白元智見蔡氏被噎得說不出話來,笑著道,“要不怎么有句老話說‘外來的和尚會念經’呢?”
這個白元智,還真是有意思。
閔庭柯忍不住道,“古人誠不我欺。”
他們倆一唱一和的,倒把蔡氏給氣了個夠嗆。….
戚嬤嬤這時已經站回到了史大太太的身后,主仆二人交換了個眼神,神色晦澀不明,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反倒是白元德,平靜淡定,和坐在旁邊的白元恒說著生意上的事,“嶺南那邊的賬收回來了嗎?”
白元恒嘆了口氣,“哪有那么容易?年前先后跑了幾趟,才收回不到三成。我正準備過幾日親自動身,走一趟嶺南呢。”
白元德聞聲皺了皺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白元恒道,“還不是受戰事影響嗎?那邊的仗從夏天開始打,一直到現在還沒結束呢。整日炮火連天地,老百姓連家門都不敢出,更別說生意了。甚至有幾家從這里拿貨的老主顧,一個炮彈落下來,就是眨眼的工夫,一家老小便全都沒了。人都不在了,這賬還能向誰去收呢?”
白元德道,“那邊的戰事我也聽說了一些,只是沒想到會如此地嚴重。打了這么久,還沒打完嗎?”
白元恒道,“誰說不是呢?又不一口氣打完,今天放炮明天放槍,就這樣拉長了戰線,也不知什么時候是個頭?”
兩人正說著,常安領著孟繁生緩緩走了進來。
孟繁生一進門便認出了范至簡,指著他道,“真的是你?”
來的路上常安對他提到范至簡的名字,他還有些不敢置信。同窗數載,他和范至簡的關系雖然談不上有多好,但始終覺得此人嘴巴雖然厲害了一些,但人卻是不壞的。
可沒想到……
他居然會跑到白家來指認白修治的身份。
范至簡在看到他的第一時間便臉色灰白,躲閃著道,“是……是我……”
孟繁生冷笑道,“你還有臉出現在我的面前?”
范至簡低垂著頭,恨不得將整個身子縮進地縫里才好。
這才是閔庭柯想要的效果。
他笑著輕聲道,“孟先生,這位范先生自稱是南京大學的學生,兩位師出同門,看樣子交情不淺啊。”
孟繁生看著范至簡不屑地笑了兩聲,“交情是談不上的。我雖然與范先生同窗幾年,但也只是見過數面的關系罷了。何況他也未曾讀到最后,中途便偷偷溜走了。”
閔庭柯故作驚訝,“什么?好端端地上著學,怎么會突然離開呢?范先生可是遇到了什么難處?”
孟繁生不等范至簡開口便搶著道,“難處多半是沒有的,只是他品行不端,做錯了事,再無立足之地,因此才會連夜逃走,因為走得太急,甚至連行李都沒有拿。”
范至簡聞聲更是面紅耳赤,不知該怎么反駁才好。
孟繁生當然明白閔庭柯叫自己來的用意。浚繕已經走了,而且走得不明不白,他若是連浚繕的妹妹也保護不了,以后午夜夢回,拿什么臉去見浚繕呢?
想到這里,孟繁生上前一步道,“諸位!此人急功近利,敗德喪智,實在算不上什么好人,他的話……聽聽也就罷了,卻是不能相信的。”
孟繁生衣衫整潔,氣宇軒昂,說這幾句話的時候更是斬釘截鐵,言之鑿鑿,與一旁唯唯諾諾的范至簡相比,誰高誰低已是不言而喻。
可如此難得的機會,蔡氏說什么也不會放棄。她立刻起身道,“閔六爺,您這是什么意思?咱們在說治哥的事,你找出來個人攻擊證人,就算想要替治哥撐腰,也不必做得如此明顯吧?”
她指明閔庭柯偏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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