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蓉萱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那是自然,六叔可是貴客,你拿普通茶葉招待,成何體統?”
唐學蕘原本就是開句玩笑,又因和閔庭柯并不十分熟悉,生怕他覺得是自己小氣,便吩咐掌柜趕忙沏一壺龍井來。
掌柜的也是個精明人,店里能配得上閔庭柯身份的,也只有龍井了。他立刻便笑呵呵地親自去沏茶了。
閔庭柯的目光落在了唐家的鋪面上。
面積不大,伙計只有三四人,但店鋪被打掃得干干凈凈,茶葉種類齊全,被歸置得井井有條,遠遠便能聞到一股茶葉的清香。
這樣的買賣,倒還不錯。
唐學蕘見狀輕聲道,“閔六爺是見過大世面的人,這點兒家當,怕是不能入了您的眼。”
閔庭柯卻搖著頭道,“話可不能這樣說。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誰家的買賣不是這樣起來的?據我父親說,想當初閔家在上海灘,也是靠一間小小的雜貨鋪立足,逐漸發展壯大,才有今時今日的規模。等將來你接手了家中的家業,一定要好好地做,用心地做,子子孫孫都如此下去,唐家又何愁不能做大做好呢?”
唐學蕘被他的一番話說得心潮澎湃,“借閔六爺吉言,我一定會好好做的。”
閔庭柯便順勢問道,“和洋人那邊的買賣怎么樣了?”
他從中介紹過之后,便把這件事丟開了,也是因為他手頭的事實在太多了。
唐學蕘感激地道,“還要謝閔六爺的一番好意,如今已經送出去兩批貨了,那些洋人十分的滿意,又下了三批貨的訂單。不過您也看到了,我們唐家茶園不大,一年能產的茶葉數量有限,為了不讓洋大人失望,怕是要從熟悉的鋪子里調些貨過來。不過閔六爺放心,這些貨我一定會仔細檢查,絕不會出現以次充好的情況。”
閔庭柯對他辦事的態度十分滿意,“就該如此。其實這些洋人并不像外界傳的那般難纏,只要東西好,他們還是很愿意花錢的。”
說話間掌柜的已經端著熱茶走了出來。
他笑著道,“手藝一般,還請貴客不要嫌棄。”
說完,便親自替幾人斟起茶來。
唐家雖然拿出了最好的茶葉來招待,但閔庭柯什么好東西沒見過?喝了一口后,便放在了一旁。
掌柜的頓時有些傻眼,不安地看向了唐學蕘。
唐學蕘也沒想到會是這種情況,悄悄向白蓉萱瞄去。
白蓉萱丟給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唐學蕘這才松了口氣。
白蓉萱喝了茶,沒話找話地道,“六叔,你雖然會喝茶,會品茶,但一定沒親手摘過茶葉吧?”
閔庭柯微微一愣,“被你說中了,我的確沒做過這種事。怎么?聽你的口氣,好像還摘過茶?”
白蓉萱當然也沒有正兒八經地采過茶了。
哪怕是唐家最忙碌的春采,唐崧舟也從不許她拋頭露面。
白蓉萱還是很小的時候,跟著舅舅去茶園里玩,由唐學茹鬧著在茶樹叢里跑來跑去,順手揪些茶葉子罷了。
白蓉萱苦著臉道,“沒有……”
閔庭柯笑了笑,“原來也沒有啊。”
白蓉萱嘆了口氣,“這個季節不是采茶的時候,要不然可以帶六叔去舅舅家的茶園看一看。一層一層的,從山上往山下看,景色不知道有多美。”
閔庭柯問道,“唐家的茶園在城外嗎?”
唐學蕘接口道,“是,離杭州城有二十里。”
閔庭柯‘哦’了一聲,“這么遠的距離,不會被人偷采嗎?”
唐學蕘道,“茶園那頭有老農搭了棚子守著。不過那附近都是茶園,一般是沒人做這種事的。何況茶葉從采摘到出售,中間還有非常復雜的過程呢,單一個炒茶,就有很多的門道。若是碰到了不懂行的老大粗,便是雨前龍井,在他們眼里也是樹葉子罷了。”
隔行如隔山。
閔庭柯聽著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其實他是很懂茶的,不然也不會和唐崧舟聊得有來有往了,之所以會這樣說,完全是為了照顧白蓉萱罷了。
李毅在一旁也看出了一些端倪,雖然沉默地喝著茶,但目光卻一直落在閔庭柯和白蓉萱的身上。
喝了一杯茶,閔庭柯便道,“咱們在外面待得有些久了,怕是家里要惦記起來,還是早些趕回去吧。說起來還是怪我,臨時起意要去西湖邊走一走,讓大家也跟著操心。”
唐學蕘趕忙道,“這是哪里的話?您難得來一回,原本該好好招待您四處走一走的,只是不得空,沒法好好地做一回東道。”
眾人站起身,出了唐家的鋪子。
此刻鋪子門前已經圍了不少人,唐家的伙計正吃力地控制著局面。
眼見著閔庭柯出門,圍觀的人立刻沖了上來,“您是閔六爺嗎?我家的漆器也是很不錯的,能不能煩勞您幫著和洋人搭個話,想辦法賣出去?我愿意和您四六開……三七也行!”
還有人大聲道,“閔六爺,我是杭州聚華商會的會長,難得您來杭州做客,我想請您吃個飯,不知有沒有時間?”
場面一時喧囂異常。
白蓉萱見狀,連忙將閔庭柯護在了身后。
唐學蕘更是三步并作兩步地搶在了頭里,“各位!閔六爺乃是遠道而來的貴客,你們這樣吵吵嚷嚷的,成什么體統?不是給咱們杭州商界丟臉嗎?”
有人聽了立刻回嘴道,“真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敢情你們唐家是抱上了大腿,以后茶葉不愁銷路了,就不許我們也發點兒小財了?”
此言一出,便有人小聲附和,“就是就是,只準你唐家一人沾閔家的光,我們說句話也不成嗎?這也太霸道了些。”
唐學蕘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閔庭柯此刻的心思都在白蓉萱身上,見她義無反顧地擋在自己的身前,他心中既甜蜜又溫暖,只覺得四肢百骸都舒服無比。周圍雖然亂糟糟的,但他卻一句話也沒聽進去,鼻息間全是白蓉萱身上的香氣。
明明沒有涂脂粉,為何會這么香呢?
李毅走到白蓉萱身邊來,向她使了個眼色,“治哥,你先請閔六爺進里面去稍坐,免得這里人多口雜,萬一有哪個不長眼的沖撞了他,那可不好。”
白蓉萱也覺得眼前的局面有些不受控制,聽了李毅的話,她立刻道,“也好。”說完便頭也不回地拉著閔庭柯回了長房。
她皺著秀氣的眉頭,不悅地道,“這些人什么時候來的?又是誰宣揚出去的?”
閔庭柯柔聲安慰她,“別怕!比這更嚇人的場面,我也見得多了。都是些眼中只有利益的人,根本不足為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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