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玲玉自小便給抽大煙的父親賣了出去,因為年輕體薄,被倒賣了好幾手,最終才被他的師父看重,收為了弟子,從此不用再過漂泊無依的生活。這半生他見過形形色色的人,因此獨具慧眼,總能一眼便看穿一個人藏在心底的事。
而這位‘治少爺’明顯有什么秘密,似乎并不想給人知道似的,所以不敢用正眼去瞧人,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
難道是白家的三房出了什么事兒?
紅玲玉滿心好奇。
白修唯似乎看出他有心事,笑著道,“紅大家,想什么這樣入神?”
紅玲玉吃過大苦,年少時仗著自己的好樣貌和好嗓音也享過一段時間的太平日子。他見慣了世間冷暖,也看透了人性的虛偽,所以對誰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絲毫不加以顏色。可偏偏白修唯,就像一縷陽光照進了陰暗的角落,讓紅玲玉總是情不自禁地想要對他好。
聽了他的關心話,心中更是高興,“誰還沒有一星半點兒的煩心事,難道事事都要說出來不成?”
白修唯詫異地道,“你能有什么煩心事兒?如今生意紅火,只要你用心調教栽培,未來的日子只會越來越好。”
紅玲玉地道,“盛極而衰,難道白五爺沒聽過這句話?枉你還是讀過書的人呢。”
白修唯道,“你啊……就是喜歡胡思亂想,沒得給自己找煩惱。”
紅玲玉道,“這可不是我瞎想,上海灘的戲院有多少家?十個手指都數不過來,看到你家的生意做起來,眼紅的人又豈在少數?若是明面上有個爭論也便罷了,就怕那些背后耍刀子的人,當真是防不勝防。”
白修唯見他這樣說,立刻追問道,“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事?”
紅玲玉一怔,隨后便笑道,“你不是天天來嗎?就算真有什么事,哪一件能瞞得過你的眼睛?”
天天來?
走在前頭的白蓉萱聞聲不禁皺了皺眉頭。
她想到了戴霞先前的提醒。
難道說得就是這件事?
聽戲,白蓉萱并不反對,但若是因此玩物喪志,那可就不好了。尤其以外三房當下的情況,正需要白修唯砥礪奮進的時候,怎么能整日泡在戲院里呢?
難道宥三太太也不管一管?
白蓉萱忍不住回頭看了白修唯一眼。
白修唯被看得渾身不自在,對紅玲玉道,“這是什么話,我又不會時時刻刻盯著你的戲班子。你要是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訴我一聲。眾人拾柴火焰高,就算我沒有本事幫不了你,好歹也能幫著出出主意呀。”
紅玲玉見他這樣說,心里更是覺得溫暖,“有你這句話就足夠了。也沒什么麻煩,就算有……我也一并料理了。我這半生,什么糟心事沒見過,小打小鬧的小把戲,我才不會放在眼里呢。”
白修唯笑了笑,沒有追問。
紅玲玉一直將他們送到二樓的包廂門前。
白修唯驚訝地道,“我們又不是貴客,坐什么包廂,樓下大堂里找個安靜的角落也就是了。有這樣的好地方,你該留著招待別人才是。”
紅玲玉二話不說地打開了包廂的門,“讓你進就進,哪來得這許多話?”
白修唯站在原地不愿意動。
紅玲玉上前,干脆利落地將他推了進去,又客氣地對白蓉萱道,“治少爺,您也請進吧。”
白蓉萱點了點頭,緩緩走了進去。
包廂的并不算大,一看就是被單獨隔出來的。只擺了幾把椅子,一個圓桌。
紅玲玉解釋道,“白五爺只管放心大膽的坐。這原本是給人留出來的,我連錢都已經收了。只是突然收到消息,對方有事情來不了,所以便便宜你了。”
白修唯不放心地道,“是什么人呀?既然收了錢,我們再坐是不是不太好?萬一人家中途趕來,豈不要找你的麻煩?”
紅玲玉道,“能有什么麻煩,你也太小心了些。實話告訴你,這人你也是認識的。”
白修唯一臉疑惑,“我也認識?是誰?”
紅玲玉道,“正是白修磊。”
白修唯恍然大悟,“原來是他,好端端的為什么不來?”
紅玲玉笑道,“這我怎么知道?我只是個伺候人的,賺些辛苦錢也就是了,多余的話那當真是一句也不敢問的。尤其……”他謹慎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磊三爺是跟著睿二爺的,別的都好說,睿二爺的脾氣……當真是得罪不起的,我可不想禍從口出。我在上海灘求生多年,還沒見過得罪了他,能全身而退的人呢。”
白修唯聞聲冷笑著道,“也沒這么厲害吧?哪一次他碰到閔六爺不是一鼻子的灰?”
“哎喲喂!”紅玲玉驚慌失措地道,“阿彌陀佛,快別提那位大佛的名頭,我們這店小,可生受不起。”
兩個人正說著,又一個光頭少年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看模樣比那叫小七的還要再小上幾歲。
紅玲玉瞥了他一眼,“眼看著就要開店門了,你不在后臺服侍著,跑到這里來做什么?”
語氣十分嚴厲,聽得那少年忙低下了頭,“是……是小樓師姐讓我來的。”
紅玲玉道,“是要找我嗎?”
少年搖了搖頭,“不是!小樓師姐請白五爺過去一趟,有話要說。”
紅玲玉會意地笑了笑,“原來是這樣。”
白修唯落落大方地站起了身,“既然如此我就過去瞧瞧,煩勞紅大家幫我照顧一下治哥。”
紅玲玉道,“你直管去,難道還能飛了不成?”
白修唯對白蓉萱叮囑道,“我去去就回來,你在這里稍坐,要是有什么需要便和紅大家開口,他是我的朋友,千萬不要見外才是。”
紅大家‘呸’了他一聲,“少給自己個兒臉上貼金,哪個是你朋友了?”
白修唯微微一笑,和那光頭少年一起出了門。
兩人剛走,紅大家便笑意頓失,輕輕嘆了口氣。
白蓉萱一臉不解,但畢竟初次見面彼此不熟,所以也沒有多問。
反倒是紅玲玉主動開了口,“治少爺,我看您和白五爺的關系好,兄弟倆相處得十分融洽,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既然都這樣說了,不當講也要講了。
白蓉萱心知肚明地道,“紅大家只管說就是了。”
紅玲玉為難地道,“這話原不該我說,只是我見慣了生死離別,又得白五爺信任看重,視為朋友知己,不忍心看他將來難過傷心,幾次想要開口勸慰,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只能說給您聽,若是有急壞,好歹幫著勸說幾句,別讓他走上那不歸路。”
不歸路?
有這么嚴重嗎?
白蓉萱臉色微變,“究竟是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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