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學茹那個人不管做什么都是心血來潮,白蓉萱就怕她又是頭腦一熱,稀里糊涂地答應了李毅,到最后又后悔起來,不但對自己的名聲不好,對李毅也很不負責。
白蓉萱實在不知道自己離開的這些日子家里發生了什么。
她趕忙拆開了第二封信。
這封是舅舅寫來的。
信中還是老樣子,只說家中一切都好,讓她不必牽掛擔心,如今入夏,天氣一天比一天熱,黃氏怕她衣服不夠穿,所以特意多做了幾件,讓她有什么需要只管和家中開口,千萬不要忍在心里不說。
白蓉萱感動地笑了起來。
她來不及整理夏衫,趕忙跑到小書房里給舅舅和唐學茹寫回信。
給舅舅的這一封中,她細說了自己正式接手家業的事情,還特意提到了白元德。林林總總,寫了四五頁紙。先前邀請舅舅來上海觀禮,卻被他給拒絕了。其實白蓉萱心里明白,舅舅這么做是怕她夾在中間為難。畢竟自小便在杭州長大,若是外舅家插手過多,會被外人說別有用心。
給唐學茹的這一封信,白蓉萱糾結了半晌,還是不知道怎么說。她猶豫了很久,最終也只是提醒唐學茹婚姻大事不是兒戲,一定要認真對待才行。何況這種關乎終生的事,是一定要跟家里人說的。如果不敢和舅舅舅母商量,大可放心地告訴祖母,以她的閱歷肯定可以給出中肯的建議。
說到底,白蓉萱還是擔心唐學茹被人哄騙,也怕她稀里糊涂地搭上了一輩子。
不管她自己怎么想,婚姻大事肯定要聽從父母之命,即便唐家慣孩子,但也分事,只要舅舅不點頭,她和李毅的事情就不可能成。
畢竟李毅的名聲擺在這里,在舅舅的眼中未必是佳偶良胥。
她把兩封信交給吳介,又讓陶清準備了一些東西,這次沒有通過閔老夫人,直接送回了杭州。
如此又平靜了幾天,還是沒有閔庭柯的半點兒消息。
或許是熟悉了他常常出現在自己面前,冷不丁見不到人,白蓉萱還有些不習慣。她打發吳介去閔家找嚴峰打聽消息,吳介回來道,“嚴管事說六爺他們是走得水路,昨兒送回來的消息是已經進入了閩境,一切都好,讓家里不用擔心。”
已經進入福建了?
據說那段水路素來最不太平,也不知道這句‘不用擔心’是真的不用,還是善意的安慰。
白蓉萱的心頓時懸了起來。
隔天她正在立雪堂和家中的管事說話,有小廝快步進來通稟道,“治少爺,門外有位姓管的人找您,他還說不進來,讓您出去一見。”
幾位管事的目光都好奇地落在了白蓉萱的身上。
白蓉萱立刻反應過來,來人多半便是管泊舟。
除了他,自己也不認得姓管的人了。
她笑著起身道,“這是我的朋友,我去瞧瞧就回來。”
管事們答應下來,白蓉萱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來到白家的大門外,果然見到了管泊舟。他的氣色看上去比之前好轉了許多,只是眼神和臉色顯得十分疲憊。
白蓉萱連忙迎了上去,“管公子,你好呀。”
管泊舟沖她微微一笑,“我們也算是打過了幾次交道,若是不嫌棄的話,你就叫我一聲泊舟吧,別再叫管公子了,聽著怪生疏的。”
泊舟……
直呼姓名,是不是也太親昵了些?
他們的關系到這個地步了嗎?
白蓉萱猶豫了一陣,還是輕輕地叫了聲‘泊舟’。
大概是因為靦腆害羞,她的聲音很小,但管泊舟卻聽得清清楚楚。他心中一動,高興地道,“那我以后叫你什么?”
白蓉萱抬頭看了他一眼,“你叫我修治就行。”
“修治……”管泊舟點了點頭,“真是好名字。”
白蓉萱更不好意思了。
管泊舟道,“你最近怎么樣?一切都好嗎?我聽外人說你好像中了毒?”
額……
白蓉萱紅著臉搪塞道,“已經好多了,沒什么大礙,不然也不可能好好地站在你面前了。”
管泊舟點了點頭。
白蓉萱又一臉關心地問道,“你呢?你怎么樣?”
管泊舟苦笑了一聲,“還是老樣子……”他的聲音戛然而止,沒有繼續說下去。過了片刻,他忽然道,“你今天有沒有要緊事?能不能陪我去一個地方。”
白蓉萱好奇地問道,“去哪里?”
管泊舟低著頭不出聲。
白蓉萱想到他在南京的出手相助,要不是他,自己根本就沒辦法接回哥哥的尸骨。這份恩情她會永遠銘記于心,拒絕的話自然也說不出口了。
何況眼前的管泊舟顯得那么失落,猶如被雨水淋濕的小貓,瑟縮著肩膀,讓人看了就心疼。
白蓉萱立刻答應道,“可以,你想去哪里,需要我讓人準備馬車嗎?”
見她應允,管泊舟的眼睛一亮,“不用了,我們走過去。如果累了的話就叫黃包車,只當是散步了。”
白蓉萱沒有二話,她轉身對門房小廝交代了一聲,讓他進去和三房的管事知會一聲,免得他們還在燕棲閣傻等,老夫人那邊也要說一下,只跟易嬤嬤打聲招呼就行了。
小廝痛快地答應下來。
白蓉萱走到管泊舟的身前,“可以了,咱們走吧。”
管泊舟笑了笑,“你還真相信我,就不怕我把你給賣了?”
白蓉萱見他難得輕松地說起了笑話,便順著他的話道,“我不值錢的,管公子若是拐賣我,只怕會賠得血本無歸。”
管泊舟道,“你還叫我管公子。”
白蓉萱差點兒咬到自己的舌頭,“一時改不了口,你得讓我慢慢適應。”
管泊舟轉過身,“跟我來。”
兩個人沿著白家大門前的街道向前走,白蓉萱緊緊地跟在管泊舟的身邊,小聲問道,“對了,我之前讓人給你送去的餛飩,你收到了嗎?”
管泊舟一愣。
餛飩?
他自然是沒收到的,那餛飩早被管夫人丟了出去,根本沒拿到他的面前。
看著白蓉萱那亮晶晶的眼睛,管泊舟怎么好意思說出真話來?他尷尬地點了點頭,低聲道,“收到了,多謝你還惦記著。”
白蓉萱道,“沒什么,我也是忽然想到的。等有機會我們再去江邊,我覺得坐在船上吃和坐在家里吃完全是兩碼事,你說呢?”
管泊舟不自在地點了點頭。
兩個人走了一段路,都熱出了一頭的汗。
管泊舟道,“我們坐黃包車吧。”
白蓉萱這才想到自己出門走得急,身上居然沒有帶錢。
她一臉錯愕地望向管泊舟。
管泊舟立刻讀懂了她的心事,“放心吧,我帶錢了。”
白蓉萱這才松了口氣。
管泊舟站在路邊,很快便招手叫停了兩輛黃包車。
車夫都是黑黝黝的精壯漢子,皮膚被曬得又黑又紅,脖子上纏著一條汗巾,恭敬地問道,“老爺要去哪兒?”
管泊舟低聲道,“去羊肉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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