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蓉萱就知道他嘴里說不出什么好聽的話。
她生氣地道,“不是你讓我說的嗎?說完你還笑,以后不論你問什么,我都不說了。”
閔六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因為動作幅度大,牽扯到了腹部上的傷口,疼得他齜牙咧嘴,卻仍舊笑個不停。
活該——白蓉萱在心里小聲嘀咕著。
閔六笑了好半晌才緩緩止住,“算你問對人了,要說和二房斗,整個上海灘就沒人比我更有發言權,畢竟這些年不論家事還是生意上的事,二房在我手下可從來沒討到過好處。”
白蓉萱微微一愣。
雖然閔六的口氣大了些,卻也所言非虛。
近年來二房總是牟足了勁兒想要超過閔家,卻每次都被閔六輕飄飄地攔了下來,二房的人又氣又急,偏偏又使不出辦法來。硬的,閔六有更硬的手段。有洋人在后面撐腰,別說區區一個二房的白修睿,就是讓白老太爺復生,只怕也要感慨后生可畏。來軟的,閔六有更綿柔的手段,任你招數新奇,他總能四兩撥千斤地把問題重新丟回給你。
每次對上陣,不論是白元德還是白修睿,又或是蔡二太太,在他這兒就沒討過好處。早前蔡二太太不知從哪個神婆那里學了偏門,還特意做了巫蠱娃娃,上面寫了閔六的生辰八字,每天都要扎上幾針,盼望著閔六能早點被閻王爺收走。可連扎了幾個月仍是一點兒效果也沒有,蔡二太太一臉狐疑,還是貼身媽媽提醒道,“許是生辰八字不對吧?閔家畢竟只有這么一個獨苗,當年閔夫人生他的時候都多大年紀了,一條腿都已經邁進了棺材里,難得有了這么個兒子,還不當成了寶貝一樣養在家里,外人知道的生辰八字肯定是閔家故布疑陣放出來的,就是怕閔六得罪的人太多,最后在這種事情上出事。”
蔡二太太覺得很有道理,還花了重金去買閔六的生辰八字。可折騰了一圈,沒個結果不說,這件事不知怎么落到了閔六的耳朵里,他立刻找了個游方道士在自家的大門前擺祭壇,說是自己這些日子連遭夢魘,定是有小人在背后害他。這道士最擅長反噬之術,所有用在自己身上的歪門邪道最后都會返還給施術者本身。
一番操作下來,圍觀的眾人只當看了個熱鬧,沒想到剛巧蔡二太太那些天覺得心口疼,從下人的口中得知閔六擺祭壇的事情后,身子便更加不舒服了,沒堅持到晚上,人便不能下地了。到了晚上更是夜夜噩夢,不是夢到鬼差拿著鎖鏈來鎖自己,便是夢到掉進了十八層地獄,上刀山下火海……沒用上兩天的功夫,人便消瘦了下來。最后還是白修睿請了和尚來家里念經超度鎮宅,蔡二太太這才漸漸好了起來。
閔六想到這些往事,笑得更加開心了。
捉弄蔡二太太的時候,他才剛過十歲,正是玩心最重的時候,也是蔡氏倒霉,撞到了自己的手里。
白蓉萱其實也不過是隨口一說,但聽了閔六的話后,她又忍不住沉思起來。若是能得到閔六的幫助,追查害死哥哥兇手的事便更有希望了。
只是閔六這個人賊精賊怪的,一旦和他來往過密,自己的身份怕是也藏不住。
到時候真相大白,自己又該怎么辦?
想到這里,白蓉萱還是不敢貿然決定。她謹慎地道,“那等我遇到難處的時候,一定來向六叔請教。”
閔六笑瞇瞇地道,“拜師學藝,那可是要交學費的,你準備拿什么感謝我?”
還要感謝?
真無恥!
白蓉萱道,“你已經是上海灘的首富了,我送什么能入得了你的眼?”
閔六道,“你沒聽說過那句老話嗎?越是有錢的人越是斤斤計較,一點兒虧都不肯吃的。這樣好了,你答應幫我做一件事,我就幫你對付二房,怎么樣?”
一件事?
白蓉萱詫異地問道,“什么事?”
閔六歪著腦袋想了想,“我一時半會還想不到,你這要應下來,將來我吩咐你的時候,你別推搪就行了。”
白蓉萱可不敢輕易答應。
谷氽</span>閔六這個人的腦袋和正常人不一樣,誰知道他會讓自己去做什么?
難道讓自己去死,她也要義無反顧地答應不成?
白蓉萱道,“哪有這樣挾恩圖報的?這可不是君子所為。”
閔六道,“我本來也不是君子,我是一個商人。商人本性便是唯利是圖,眼睛里只看得到利益。這便是我教給你的第一課,認真學著吧。像你這樣什么都想兼顧的人,最后往往什么都得不到,牽扯得越多失去的越多。知道二房為什么總是輸給我嗎?就是因為他們想要的東西太多,這也想要那個也不想丟,這樣的人在商場上永遠都沒有勝算。你想斗過二房,眼睛就得放亮一些,知道什么對自己最重要,然后便努力去做這一件事。想想看,你一心一意只想做成一件事,二房卻東走西顧,怎么可能不露出破綻呢?只要被你抓到了,然后一擊制敵不給對方任何還手的機會,二房自然也只能乖乖就擒,沒有掙扎的余地了。”
白蓉萱覺得他的話很有道理。
二房想要的是三房的產業,可她想要的卻是害死哥哥的兇手,只要她一門心思撲在這件事上咬死了不放,二房早晚都會有露出狐貍尾巴的時候。
至于三房的家業和立雪堂的修繕,根本就不重要。她被太多雜事絆住的手腳,回到上海多日,居然連二房人的面也沒有碰到過……
閔六一語點醒夢中人。
白蓉萱如大夢初醒,總算找到了前進的方向,她笑著向閔六道謝,“多謝六叔指點,你的這番話于我而言真是太重要了。”
閔六的眼神中閃過一抹詫異,但還是很快便笑著道,“那我們的交易算是達成了?”
交易?
什么交易?
白蓉萱滿臉狐疑。
閔六道,“將來我要是有事讓你去辦,你可不要推三阻四的不答應,要不然我絕不會放過你。”
白蓉萱不明所以,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上了賊船。
她有口難言,只能無奈地道,“你可不要為難我,如果想要天上的月亮,我怕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了。”
閔六笑著道,“放心吧,我不是那無理取鬧的人。”
何況以他的能力和手腕,又能用上自己什么?
估計也就是隨口的一句玩笑話吧?
白蓉萱默默地嘆了口氣,沒有繼續堅持。
閔六見狀十分的高興,“時間也不早了,你留下來跟我一起用晚飯吧。”
白蓉萱剛要拒絕,閔六便先一步對常安吩咐道,“跟廚房說一聲,家里有客人,那些清淡的像是喂牲口的飯菜就別準備了,治哥喜歡吃燉得爛爛的紅燒肉,讓他們給做一道。”
她什么時候喜歡吃紅燒肉了?
分明是閔六自己想吃。
白蓉萱偷偷瞪了他一眼,無奈地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