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介道,“治少爺,要不您躺下來歇一會兒吧,我就在這邊守著,您有什么需要叫我就是了。”
白蓉萱頭疼得厲害,根本就睡不著。她緩緩道,“算了,我就靠在這兒歇一會兒好了。”
外面漸漸安靜了下來,只有屋內的西洋自鳴鐘在滴答滴答的行走著。白蓉萱聽著有節奏的聲音,眼皮越來越沉,終究堅持不住,還是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她做了一個夢。
在夢境中,她再次和閔六一起翻車到了山坡下,閔六的身子重重地壓在了她的身上,幾乎讓她透不過氣來。白蓉萱使勁渾身力氣才將他推開,可放眼望去,閔六的臉不知道什么時候變成了哥哥的臉。
白蓉萱一驚,伸手便要去抱哥哥,可偏偏撲了空。
哥哥和閔六都不見了。
白蓉萱站在黑洞洞的草地上,絕望又無助地望著周圍,嘴里不斷地重復著哥哥和閔六的名字……
就在她幾乎要崩潰之際,有人輕輕叫醒了她。
白蓉萱睜開眼,發現自己滿頭大汗,眼角還流著未干的眼淚。身前的吳介緊張地問道,“治少爺,您怎么了?做噩夢了?”
是啊……
一個可怕的噩夢。
白蓉萱只覺得口干舌燥,“給我倒杯水來。”
吳介忙倒了水送過來。
白蓉萱喝了一杯潤了潤嗓子,這才覺得好受了許多。她低聲問道,“什么時間了?”
吳介道,“過了午夜,外面又下雨了。”
“是嗎?”白蓉萱順著窗戶望出去,果然又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
吳介道,“門外還時常有動靜,不知道是不是六爺那邊有事情吩咐。”
白蓉萱‘哦’了一聲,又擔心起閔六的情況來。
他的傷口實在是有些嚴重。
白蓉萱道,“你出去幫我再要一壺熱水,順便打聽一下六叔的情況。”
吳介點了點頭,拿著茶壺走了出去。沒一會兒他趕了回來,對白蓉萱道,“治少爺,六爺知道您還沒睡,請您過去一趟。”
白蓉萱詫異地道,“他不是已經睡下了嗎?”
吳介道,“聽說是因為麻藥的關系昏睡了過去,麻藥勁兒一過就醒了。治少爺,您知道什么是麻藥嗎?”
前世聽說過,好像是可以讓人感覺不到疼痛的藥劑。有段時間吳媽知道后,一直四處打聽,想要幫她買些回來吃上,說不定就不用咳得那么厲害了。
白蓉萱起身整了整衣服,只可惜這是閔家不知從哪找來的,肥肥大大的一點兒也不合身,看上去就像個小孩子偷穿了父親的衣裳。
白蓉萱輕手輕腳地出了門。
門外的小廝立刻上前領路,“治少爺,請跟我來。”
白蓉萱跟在他后面上了旋轉樓梯,來到了三樓走廊最里間的房門前。門前一左一右各站了四個人。
小廝道,“這位是治少爺,六爺請來的。”
那四人什么也沒說,有人輕輕叩響了房門。
屋內傳來常安的聲音,“是治少爺到了嗎?請進來。”
有人貼心地打開了房門,恭敬地讓在一旁請白蓉萱入內。
白蓉萱看了身后的吳介一眼,“你在這兒等我吧。”
吳介自然只有答應的份兒。
白蓉萱緩緩走進了房內。
谷軻</span>只有床頭桌上的臺燈亮著,昏暗的光影下來,只見閔六正裸著上半身躺在床上,小腹還纏著厚厚的繃帶。床前站著三道人影,分別是常安和譚龍譚虎兩兄弟。
白蓉萱見狀立刻收住了腳步,“我是不是打擾你們說正事了?要不我一會兒再來吧。”
她轉身正要跑,只聽閔六忍俊不禁地道,“沒事兒,你來吧。”
白蓉萱只好硬著頭皮慢悠悠地挪到了床邊。
閔六的臉色在燈光下顯得尤其蒼白,甚至連嘴唇都失去了血色。他一臉虛弱,但那雙漆黑的眼睛依舊明亮,仿佛黑暗中的兩顆寶石。
閔六沖她一笑,“怎么樣,嚇壞了吧?”
“還……還行。”時過境遷,白蓉萱當然不能承認自己膽小,要不然非被他笑話一輩子不可。
閔六點了點頭,倒也沒有戳穿她的謊言,又對常安吩咐道,“給他搬張椅子。”
“不……”白蓉萱剛準備拒絕,只是那個‘用’字還來不及出口,眼疾手快的常安已經把椅子送了過來。
閔六道,“坐下說話吧。”
白蓉萱只好乖乖地坐了下來。
閔六調整了一下姿勢,沖著譚龍問道,“你接著說,那些人都是怎么處置的?”
白蓉萱這才注意到譚龍的身上字頭到腳都是濕漉漉的,應該也是剛剛趕回來,甚至還來不及換衣服便面見了閔六。
自己來的還真不是時候……
譚龍道,“尸體都就地掩埋了,那三輛車都推下了山坡,趁著中間雨停的時候,放火點燃了。”
閔六道,“燒得著嗎?”
譚龍道,“車子里的汽油遇火就著,燒得很快。”
閔六點點了頭,“東子呢?”
譚龍道,“尸骨已經接回來了,尸體我也檢查了,總共中了兩槍,一槍打在了胸口,一槍打在了脖子,都是致命的位置。”
譚虎在一旁道,“射人先射馬,邢家的人算準了司機一死,您就逃無可逃,所以才會對東子下手的。”
閔六嘆了口氣,“東子也跟了我幾年,好好厚葬了吧,他的家人也都安置好,下半生別讓他們再受苦了。”
常安道,“您放心,這件事我會親自來辦的。”
白蓉萱在一旁聽得心中難受。
用一人之命換來一家人的衣食無憂,可就算東子的家人下半生都不用再奔波操勞,可又怎么幸福得來呢?
譚龍謹慎地道,“六爺,邢家派來的幾個人我都一一核驗過了,都是些下面的小嘍啰,上面的人一個沒有,您看接下來該怎么安排才好?”
閔六道,“知足吧,幸好只是幾個小嘍啰,所以只能聽從命令行事,不免束手束腳不敢擅自行動,若是邢萬山來了,有他在場當機立斷,我這會兒能不能活著還真不好說。”他有些疲憊地道,“邢家的事當然不能就這么完了,不過我現在沒什么精神對付他們,等我好全了再說吧。邢家鬧出這么一番動作卻沒有捉到我,想必最近這些日子也會安分些,不會再有其他的動作了,但還是要跟咱們家的人也都提前打好招呼,外出的時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可別讓邢家有可乘之機。”
譚龍道,“是,我知道了。”
外面又傳來了敲門聲。
常安道,“什么事?”
外頭的人回答道,“給六爺煮得粥好了。”
常安道,“送進來。”
三五個仆婦端著食盤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
常安看向閔六,等著他拿主意。
閔六道,“我身上沒什么力氣,也不好動彈,擺了炕桌在床上吃吧。”
常安立刻應了一聲,吩咐人去搬炕桌。
白蓉萱正準備趁機告辭離開,沒想到閔六卻忽然道,“折騰了一夜,治哥也餓了吧?留下來跟我一起吃點兒吧,反正這一夜大家也睡不安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