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元智哼了一聲,不太在意地道,“他這會兒不是沒在眼前嗎?正所謂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難道還要我捧著他的話過日子不成?你小子回去要是敢多言多語,看我怎么收拾你。”
唐家人的都笑了起來。
白修朗則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
他這個老叔啊……常常把他父親氣得死去活來,自己一個做晚輩的又能說什么呢?
唐老夫人對白蓉萱道,“治哥,你小叔都發了話,回頭你就多和他走動,讓他帶著你好好轉一轉,增長些見識也是好的。”
白蓉萱禮貌地向白修治行禮,“多謝小叔。”
白元智嘿嘿一笑,“說是小叔,但其實我也比你大不了多少,沒外人在場的時候,你盡可以自在些,只當我是你的朋友就行了。何況咱們倆緣分特殊,小時候都被人稱作治哥,只是此治非彼智罷了。”
黃氏在一旁瞪大了眼睛。
難怪上海灘的人都傳外長房這位小三爺行事不拘一格,初次見面就說這樣的話,的確讓人吃驚。
當天唐家擺了宴席,不但由唐崧舟和唐學蕘父子出面陪客,甚至還把張老爺和張自力也請了過來。張家是實在親戚,白蓉萱回上海的事情并沒有隱瞞,張老爺和張自力心中有數,只和白家人客氣地打了招呼,對于白蓉萱的話題卻絕口不提。白蓉萱以白修治的身份坐在席間,卻總是有些走神,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飯后白元智和白修朗住在了外頭的客棧。
夜里,唐氏把女兒叫到了身邊,又是不安又是緊張地道,“你明天就要回上海了,現在想想,當初從白家離開的景象好像就在昨日,你還在我的肚子里沒有出生呢。轉眼的工夫,你都可以獨當一面,為兄報仇了!媽以你為豪,不過你也要注意安全,千萬不可冒險,媽在這兒等著你回來。若是上海那邊有什么為難的事,你一定要寫信給我,咱們娘倆一起想辦法。”
白蓉萱點了點頭,“您放心好了,我已經長大了,不是之前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了。”
也不再是前世任人欺凌的孤女……
這一世重回白家,她一定要找出害死哥哥的兇手,還有陷害母親名節的罪人……
唐氏摸了摸女兒的臉蛋,“你父親如果還活著,看到你這副樣子,一定喜歡的不得了。”她說著,忽然從床頭的抽屜里取出一個用手帕包著的東西,交給了白蓉萱。
白蓉萱打開來看,只見里面是一塊玉牌,上面雕刻著喜鵲登枝的圖案。
唐氏緩緩道,“這是當初離開白家時,閔老夫人贈與我的,是她從閔家帶出來的東西,據說有兩塊來著。現在給了你,你把它帶在身上。閔老夫人見了,想到當初的種種,對你只會更加憐愛。”
白蓉萱乖乖收了起來。
唐氏見了十分地喜歡,“好孩子,什么也不要怕,就算查不出什么來也不要緊,只要你能平平安安的,媽就沒什么可求的了。”
白蓉萱安慰了母親一陣,眼看著夜色已深,唐氏這才不舍地放開了手,讓她回去休息。
白蓉萱沒有直接回房,先去了商君卓的屋子。
商君卓已經躺下了,只不過也沒有睡著。見白蓉萱到來,笑著坐起了身,“我就知道你八成要過來……”
白蓉萱道,“我明天就走了,到時候吵吵嚷嚷的,也說不上幾句話。你有沒有什么要跟我說的?”
商君卓笑了笑,“你是個聰明人,肯定能把自己照顧得很好,我有什么可啰嗦的?只有一點,事事以自己為重,千萬別為了一些小事將自己置身于險境。你是修治唯一的妹妹,他也一定不想看到你為他的事情冒險。”
白蓉萱道,“這是自然。”她的目光溫柔地落在了商君卓的腹部,“我還沒見到自己的小侄子呢,可不能有事。”請下載app愛閱app最新內容
商君卓道,“你怎么知道是小侄子?萬一是小侄女呢?”
“是什么都好。”白蓉萱道,“我還要等著他圍著我叫姑姑,吵著要我抱呢。”
商君卓道,“你記著自己的話,一定要平安回來,我會在唐家等著你的。”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外面敲起了三更鼓。
商君卓催促道,“趕緊回去睡覺,要不然明天趕路沒精神。再說杭州離上海說遠不遠說近不近的,等我生完了孩子就過去看你,到時候你帶著我這個鄉下人好好張一張見識。”
白蓉萱這才起身回房。
只是這一夜注定無眠,她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想到前世自己和吳媽回到上海時的情景,那段記憶仿佛都蒙上了塵埃,離自己那么遙遠。
可誰能想到,重活一世,她居然還是走上了舊路。
或許有些事,上天早已注定了吧?
也不知過了多久,窗外蒙蒙泛起了亮光。
白蓉萱坐起身,環顧著自己住了多年的房間。前世自己走得太急,甚至沒有好好觀察過它。明亮的窗子,臺面上的窯瓶里還插著一只干梅花,她的箱籠、梳妝臺……
看著看著,白蓉萱便情不自禁地落下了淚。
前途一片未知,充滿了不可預見的危險和詭計。
可即便如此,她還是會義無反顧地邁出這一步。
白蓉萱擦掉淚,起身開始收拾起東西來。書案上的書和練字的紙都裝入箱中,或許有一天她重新歸來,還會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后翻閱,只是不知道那時候她的心態,會不會發生改變呢?她的珠花首飾不多,都是女孩子喜歡的款式,還有那些胭脂水粉……白蓉萱將它們裝進了一個小盒子里,準備留給唐學茹用。
忙到天亮,黃氏過來叫她起床,見她將屋子收拾得整齊利落,甚至連被子也疊好了,黃氏的心里一陣難受。
她強顏歡笑地道,“這么早就醒來了?還怕你昨晚待得太晚沒起來呢。快洗把臉,你祖母等著你去用早飯呢。”
崔媽媽送來熱水。
白蓉萱洗漱干凈,換了黃氏為他新準備的衣裳。
這是蘇州的新料子,全都是如意暗紋,離遠了看不出來,走近了才能看到,領口都包了邊,用的是盤龍扣,異常的華麗。
黃氏滿意地道,“好看好看,這衣服也就你能穿出樣來,換給蕘哥穿,怕也是不倫不類。”
她拉著白蓉萱的手出了門。
黃氏感嘆著道,“我記得你小時候,特別不喜歡睡午覺,每天中午都要拉著我的手走幾圈,當初那只小小的手如今也變大了,舅母都快要握不住了。”
白蓉萱想到這些年舅母對自己的愛惜與照顧,心里一陣難受,眼圈頓時紅了起來。
黃氏道,“走出家門,便是大人了,可不能動不動就掉眼淚,知道嗎?只有真正疼愛你的人才會在意你的眼淚,那些等著看你笑話的人,只會覺得你懦弱可欺,可不會因為眼淚就憐惜你。”
白蓉萱振作了精神,和黃氏一起進了唐老夫人的房門。
唐家人都在,就連唐氏和商君卓也過來了。因為怕自己的氣色不好,唐氏特意換了件棗紅色的衣服,臉上還擦了一層胭脂,看著異常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