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君卓道,“不用,我早就走慣了,小時候也不知道走了多少次,閉著眼睛都能找回來。”
白修治知道說不動她,只能無奈地點了點頭。
商君卓又問,“還有沒有其他事?”
白修治道,“沒了。”
商君卓轉身剛要走,又被他叫住,“君卓……”
商君卓無奈地笑道,“又怎么了?”
“沒什么。”白修治靜靜地看著她,“只是忽然很想叫叫你的名字。”
商君卓忍不住一笑,“你盡管叫好了,這名字沒什么了不起,你若是喜歡,叫一輩子都行。”
“那就這樣說定了。”白修治心滿意足地道,“叫一輩子……”
一輩子啊,那可是很長的時光和歲月呢。
商君卓呸了他一聲,笑著道,“真是個呆瓜,我走了。”這一次不做任何停留,快步出了門。
很多年之后,商君卓回想到自己轉身的那一刻,仍舊后悔心痛不已。
若是她知道這是自己最后一次和白修治說話,她一定會更加珍惜,每一個字都反復揣摩后再開口……若是她知道從這一刻起她將和白修治天人永隔,她一定什么都不做的守護在他身邊……
只可惜她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所以才能頭也不回地轉身而去。
這一世,也注定了分別的命運。
以為漫長的一生其實短暫的如同夜晚的煙花,瞬間的璀璨過后,便是永無止境的黑暗。
商君卓走后,孟繁生便抱著書看了起來。
白修治躺在床上百無聊賴,對孟繁生道,“給我拿一本看看。”
孟繁生道,“你頭上還有傷呢,大夫說要靜養為主。你看什么書?小心一會兒頭疼起來,君卓回來見了,還不得為我是問?”
“我哪有那么嬌貴!”白修治道,“躺著看幾頁書,我又不下床走動,怎么會有事呢?”
孟繁生思慮再三,這才取了本書遞給他。
都是白修治看過幾遍的了,但只是為了打發時間,他也沒功夫挑三揀四,看了幾頁后又專注地看了進去,屋內一時間落針可聞,只有手指翻動書頁的聲音。
大門處傳來了敲門聲。
孟繁生好奇地站起身,“這個時候誰會來?難道是找君卓的?”
“出門看看。”白修治道,“若是找君卓的,只說她不在就是了。”
孟繁生卻有些為難地道,“君卓一個女孩子獨居,家里忽然出現了男人,那些不知情的小人會不會胡說八道敗壞她的名聲?反正我們在這里誰都不認識,干脆裝作家中無人吧。若是有什么事,等君卓回來再來就是了。”
白修治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點頭附和道,“也好。”
沒想到門外的人卻耐性十足,居然沒走,隔一會兒便敲一聲門,不但吵得白修治和孟繁生沒法看書,而且也怕真有什么要緊的事。
白修治道,“還是開門吧,別耽誤了正事。”
孟繁生嘆了口氣,急匆匆地跑去開門。
沒想到門外站著的居然是賈管事。
孟繁生一愣,不解地問道,“怎么是你?”
語氣中已經帶了幾分不耐煩。
也難怪如此,這賈管事已經熱情得過了頭,讓人覺得有些陰魂不散了。
賈管事大概也猜到自己不受歡迎,不過還是厚著臉皮笑道,“也不知道治少爺的傷養得怎么樣了,惦記得我一夜都沒怎么睡,這不趕緊就過來瞧一瞧嗎?”
伸手不打笑臉人。
賈管事的姿態擺得這樣低,孟繁生也不好說什么。他淡淡地應付道,“已經好多了,昨天夜里頭疼的癥狀沒有復發,消消停停地睡了一個安生覺,這會兒精神不錯,正躺在床上看書呢。”
“哎喲。”賈管事驚叫道,“這個時候怎么能看書呢?小心留下頭疼迷糊的隱患。”
孟繁生見他一副不準備走的模樣,倒也不好阻攔,只能讓在門旁,請他進來。
賈管事倒也規矩,一直跟在孟繁生的身后,雖然舉止得體,但卻讓人打心眼里喜歡不起來。
白修治在里間也聽到了聲音,他放下書,撐著身子坐了起來。
孟繁生一臉無奈地領著賈管事走了進來。
賈管事忙上前給白修治行禮,又關心地問起了他的情況。
白修治面無表情地道,“賈管事手頭上的事都已經忙完了?”
賈管事道,“治少爺是家里正經主子,什么事情有您重要?何況南京這頭還有掌柜和伙計,他們也都會跟著出力的,我過來不過是幫著盯著點兒,有些事還輪不到我出面。”
白修治道,“有勞你費心惦記了,我這邊沒什么事兒了,以后你就不用過來了。我這邊也是借居人家,你這樣再三上門實在有些不方便。”
賈管事一聽,立刻惶恐地跪了下來,“小人只是關心治少爺,一時間沒想這么多,還請治少爺千萬別見怪。”
他這么一跪,反倒把白修治和孟繁生弄得一愣。
白修治連忙道,“我沒有怪罪你的意思,只是提醒你這樣做不大妥當,你心里知道就行了,趕緊起來吧。”
賈管事這才緩緩從地上爬了起來。
白修治道,“你回去忙吧。”
賈管事卻忽然問道,“治少爺今天的藥喝了沒有?”
白修治道,“還沒,等一會兒就喝了。”
孟繁生在一旁道,“瞧瞧我這腦子,一看書就入了迷,差點兒把熬藥的事情給忘在腦后。我這就去煎藥,你稍等會兒。”
賈管事連忙追了上去,“怎么能勞煩您動手呢!您這讀書人的手可不能干這些粗活,還是我來吧。”
孟繁生道,“不用不用,我什么事兒都干過,煎藥這種小事可難不倒我。”
賈管事道,“您是做大事的人,可不能干這種臟兮兮的活。還是我來煎藥吧,正好趕上了,沒有讓您動手的道理,也算我為治少爺盡了一份心,我明兒一早就要回上海了,下次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見到治少爺呢。”
孟繁生聽他這么說,有些為難地看向白修治。
賈管事見狀撲通一聲又跪了下來,“治少爺,您就讓我盡份心吧。”
白修治聽說他明天就離開南京了,輕輕松了口氣。看到賈管事那副誠意十足的表情,白修治沖孟繁生點了點頭,“那就辛苦賈管事了,我會記得你的好意。”
賈管事喜不自勝,“不敢當!”起身便開始生活煎藥,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
孟繁生轉回到里間,小聲對白修治道,“總算是走了,這人熱情得讓我有些害怕。”
白修治沖他一笑,對賈管事也沒什么好感。
或者說他骨子對白家的人保持著相當大的敵意。
過了一盞茶的時間,藥就已經煎好了。賈管事招呼孟繁生,由孟繁生端了進來。
白修治順手接了過來,吹涼后慢條斯理地喝了起來。
孟繁生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說著話,“我到現在也沒想清楚,你說是誰大半夜的突然沖出來給你了你悶棍呢?這件事兒真的不用去警察局報備一聲?反正跟至簡無關,我們也不用替他隱瞞,行兇者總還是要找出來的吧?”
話音未落,就聽哐當一聲,藥碗應聲落地。
孟繁生被嚇了一跳,再一抬頭,只見白修治口吐白沫,死死地掐著自己的脖子,臉色鐵青痛苦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