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修治連忙道,“要不我們換一家去吃?”
商君卓撇了撇嘴,“都排了這么久,這個時候換地方,先前不就白排了嗎?”
店伙計連忙送來茶水,點頭哈腰的道歉,懇請再多等一會兒。
商君卓輕聲笑道,“肯定是聽到了你的話,為了生意不讓咱們走呢。”
又等了一盞茶的工夫,店伙計才將他們請進店里,在屋角安排了一張四四方方的小桌子。
這館子做得一手地道的川菜,鮮香麻辣,是商君卓和孟繁生最喜歡的地方。白修治不太能吃辣,每次都吃得很少。商君卓為了照顧他,這次點得都是些清淡可口的小菜。店伙計推薦道,“我們店里的辣子雞和麻椒魚都是特色,客人不嘗嘗嗎?”
白修治看向商君卓。
商君卓道,“不嘗,你就按我說的做就行,想吃的時候自然就要了。”
店伙計見她不好說話,訕訕地摸了摸鼻子,跑到后廚通告去了。
白修治道,“你不是無辣不歡嗎?怎么這次改了口味?是不是因為我?”
商君卓笑道,“我身子才剛好,這個時候吃辣怕受不了。”
等菜的過程中,商君卓那種異樣的感覺又出現了。她警覺地觀察著周圍,沒看出什么反常。
可那種被人緊盯著的感覺卻如影隨形。
白修治問道,“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兒?”
商君卓笑道,“咱倆一直待在一起,要是有什么事兒,你還能不知道嗎?”
這種感覺一直到吃過飯仍舊沒有散去,商君卓有些不安,女人的直覺讓她有一種危險逼近的感覺,神經都緊繃了起來。吃過飯算了賬,沒等她起身,白修治便付了錢,到底還是沒用她請。
她決定親自送白修治回學校。
中秋臨近,沿街的鋪子已經開始賣花燈和月餅了。
往年都是商校長和她一起過的,如今明月如舊,人卻已經不在了。
商君卓的心里一陣難受,盯著商校長生前最喜歡吃的棗泥餡月餅出神。
白修治猜到了她的心事,故意開著玩笑道,“怎么直勾勾地看著?想吃說就是了,我買給你,再看一會兒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商君卓白了他一眼,“你的口水才要流出來了呢?”
白修治道,“今年中秋節我陪你過好了,到時候我們一起去雞鳴寺游覽好不好?”
商君卓一怔,“你中秋節不回杭州了嗎?”
“嗯。”白修治點了點頭,風輕云淡地道,“不回了。”
不回的理由不用說商君卓也能猜得到,肯定是不放心自己。她張嘴要勸,白修治卻搶著道,“我已經寫過信告訴家里了,好在畢業就在眼前,到時候團聚也是一樣的。對了,你想吃什么餡的月餅?甜的還是咸的?”
商君卓緩緩地道,“甜的。”
白修治買了幾塊月餅,店主笑瞇瞇地用油紙包好了。白修治遞給商君卓,“拿去解饞吧。”
商君卓微微一笑,甚至還福了個禮,“謝白少爺賞賜,小女子一定好好品嘗,免得糟蹋了白少爺的一片心意。”
白修治故意挺起了胸膛,“你知道就好了,過來給少爺捶捶腿!”
商君卓咬了咬牙,“就你這小細胳膊小細腿,我生怕自己一用力就把它給掐斷了。”
“這是什么話?”白修治道,“我雖然清瘦單薄了一些,卻又不是草芥,怎么會一掐就斷呢?你看看……”他一邊說一邊握緊了商君卓的手,“是不是很有力很溫暖?”
是啊……
很溫暖。
像是寒冬里的一杯熱茶,暖得人心都燙了起來。
賣月餅的店主笑嘻嘻地看著兩人,贊嘆著道,“郎才女貌,真是好時候呀!什么時候辦喜事?記得來光顧小店,到時候我親自給你們烤喜餅,價格全算到最低,整個南京城也找不到第二個更低的。”
商君卓紅著臉啐了白修治一口,“大街上胡言亂語,給人看笑話了吧?”
兩個人沿街而行,走路的速度并不算快。
商君卓頻頻回頭,似乎在找什么東西。
白修治不解地問道,“怎么了?是不是忘了什么?”
商君卓搖了搖頭,神色緊張地道,“我總感覺有人在跟著我們,但每次一轉身又找不到人,真是奇怪極了。”
白修治停住腳步,轉過身看了半晌,“這街道上到處都是采辦中秋節禮的人,會不會是你感覺錯了?”
“可能吧……”商君卓安慰著自己,但心底的不安卻一點兒也沒有少。
這種奇怪的感覺她已經很多年都不曾有過了。
商君卓嘆了口氣,也覺得自己有些多心。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能有什么事兒呀?
走過街角,前頭出現一家門臉極新的店面。玻璃櫥窗里擺著各式各樣的西洋商品,外頭圍著一群小孩子觀看,弄得玻璃上全是臟兮兮的手印。店員打開門不高興地哄人,“還不給我走?再圍過來,老子請你們吃槍子,一個個窮困潦倒的討飯樣,還敢跑到這里來看熱鬧,也不摸摸腔子上有幾個腦袋。”
小孩子們一哄而散,店員一臉不屑地關上了門。
商君卓好奇地道,“什么時候開的店,我怎么不知道?”
自從商校長去世之后她很久都沒有出過門了。
白修治道,“是賣西洋貨的,我們進去瞧瞧好不好?”
商君卓撇了撇嘴,“西洋貨有什么好的?都是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你可別被騙了。”
兩個人推門進了店,里面只有零星幾個客人在光顧。店員堆著笑迎上來,“歡迎光臨,兩位想要買點兒什么?咱們店里所有的東西都是從法蘭西和大不列顛船運過來的,個個都是精品,整個南京都找不到第二個來。”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app愛閱。
說著便熱情地介紹起來。
白修治對他推薦的懷表很感興趣,商君卓則百無聊賴地走到了掛著衣服的一角。
一頂淺藍色的禮帽落入她的眼中。
仿佛夏日晴朗的天空,白色的蕾絲如同云朵般穿梭于一抹靛藍之中。
商君卓正看得入神,身后傳來白修治的聲音,“喜歡嗎?要不要試一試?”
商君卓想也沒想地搖頭拒絕道,“不用了。這都是洋人才戴的東西,我可戴不慣。”
店員已經湊了過來,“買不買不要緊,你試試看又不要錢。”說著取下了那頂藍色的女士禮帽,“這位小姐也太有眼光了,可頂帽子可是從大不列顛運來的,那邊的洋太太人手一頂,誰要是沒有,那可是要被人瞧不起的。”
說著便將帽子遞了過來。
商君卓不愿意伸手接,“真的不用了……”
話還沒說完,白修治已經順手接過來戴在了她的頭頂上,他細細一看,笑著道,“很好看。”
是帽子好看還是……人好看?
商君卓不好意思問出口,無奈地瞪著他道,“我的身上臟兮兮的,你小心把人家的帽子弄臟了。”店員卻緊忙拿出一面小鏡子擺在商君卓的面前,“小姐您自己看看,沒有比這更合適的了?”
商君卓往鏡子中看了眼,立刻便愣住了。
鏡中的女子尖下巴,雙目有神,原本微黑的皮膚因為這一抹亮麗的水藍色仿佛煥發了生機,越發得耀眼明媚。
這還是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