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李毅根本就不是人,而是鬼!
讓人想起來就不寒而栗的惡鬼!
周姨娘已經不知道自己身上的是冰涼的井水還是冷汗了。她顫顫巍巍地抬起頭,在黑暗中尋找到小乙子的身影。
自己應該是完了吧?
婆子手腳利落地找來了兩件衣裳丟在床上,周姨娘本能地接過來披在了身上。她死死皺著眉頭,腦海中飛快地想著活路。
她這一生,從來都是不容易的。
小小年紀就失去父母,狠心的舅舅對她非打即罵,同村的大寶偷偷喜歡她,答應要帶她去過好日子。兩個人瞞著家里私奔,也不知道周轉了多少地方,最終來了杭州落腳。起初的那段時間還算甜蜜,大寶勤勤奮奮地做事,每天晚上回來都會把工錢交給她保管。
夜里睡不著的時候,兩個人就擠在一張小床上暢想未來。
她們也要買個小房子,院子里種滿了花草,角落里還要搭一個秋千,留給他們將來的孩子玩耍用……
可好日子就像戲子嘴邊的胭脂,上了卸,卸了上的,很快便消失得干干凈凈。大寶染上了賭習,不但不好好做工,反而還伸手向她要錢,若是不給便動輒打罵,打得她身上一塊好地方都沒有。
她想過要逃,卻不知道要跑到什么地方去。
直到有一天,屋子里來了七八個壯漢,二話不說抓著她的頭發就往出拖。她大聲驚叫,瞥見了角落里的大寶。
她向大寶求助,可大寶卻像個窩囊廢一樣,縮在角落里不吭聲。
領頭來抓人的男子不懷好意思地笑道,“別喊了,你這相好的在賭桌上輸了趙爺一大筆錢,說好了七分利,結果利滾利利滾利,如今已經還不清了,只好拿你來抵債。你好生生地跟我去見趙爺,憑你這個姿色,說不定還有好日子過,何必跟著這種人吃苦受累的呢?”
周姨娘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死死地盯著大寶,沒想到這沒用的男人居然會將自己賣掉。
想到過去的甜言蜜語,周姨娘只覺得想笑,她沒有繼續掙扎,抓他的人見狀也放開了手。
周姨娘走到大寶的面前,狠狠地一口唾沫啐在他的臉上,頭也不回地走了。
從那一刻起,周姨娘就不再相信男人。
她只信自己。
趙爺在杭州還算有些臉面,只可惜走的都是黑道,手底下除了賭坊還有妓院,他見周姨娘長相還算周正,找了個婆子來領著她回去收拾,又請了師傅教她唱曲,三個月后,她開始掛牌接客。
周姨娘長相雖然不算絕美,但勝就勝在那一股子妖媚勁兒,別的女子把男人都當成了主子似的款待,使出渾身解數來滿足對方。周姨娘偏不,在她眼里,這些臭男人不過是她的玩物罷了,她游走于男人中間,就像穿梭于泥塘下的魚。
誰知她這股子誰也不放在眼里的勁兒,偏偏最受男人的喜歡,沒出兩個月,她就成了頭牌。有一次她出門買胭脂水粉的時候,還看到了大寶,因為還不起賭債,已經被人打斷了腳,匍匐在陰暗的角落里乞討。
這男人有什么好?
自己當年可真是瞎了眼。
周姨娘看也不想看他一眼,轉身就走了。
不過隨著時光流逝,周姨娘年華已去,自然不如新來的年輕姑娘受歡迎。她開始為自己的將來做打算,正好李老爺成了入幕之賓,她便開始計劃著跟著李老爺從良。
沒想到住進李家來,日子也沒見得有什么好。
想到自己前半生這起起伏伏走過來的路,周姨娘很快便拿定了主意。她抬起頭,看著小乙子,一字一句地道,“我要向家主告發,那個李殷逼著我和他通奸,我實在是無路可走了,家主要是不能為我做主,我就只能一頭碰死在李家的大門口!”
她說得異常果斷,反倒把小乙子聽得一愣。
這個周姨娘還真是不簡單,難怪家主一直提防著讓自己看好她。明明是她和李殷同流合污,合力算計家主,沒成想計劃有變,他們作繭自縛,反倒成了被算計的人。沒想到周姨娘卻如此的果決,就這么一會兒的工夫就把罪責全部都推到了李殷的身上,反倒把自己摘了出來。
小乙子笑著道,“家主就在花廳,家族的宗親長輩也在,有什么話當面說,也免得我在中間傳來傳去的,再說錯了什么就不好了。”
周姨娘卻越發冷靜了下來。
自己走到這一步,已經沒有回頭路了。如果這個時候不賣掉李殷,死的肯定就是自己。李殷好歹還要宗族在背后撐腰,她又有什么?
那個李毅恨不得早點搞死她,自己去過清靜日子。
死一個總比兩個都死得好……
何況本來就是李殷的錯,想出這么個丟人現眼的計劃,還沒等實施就被人發現了,簡直就是沒用至極。虧他先前還得意洋洋地向自己保證,說這次一定能讓李毅栽一個大跟頭呢!
相信他鬼話的自己也是個蠢貨!
周姨娘輕輕嘆了口氣,看著小乙子道,“我一個婦道人家,人微言輕,說什么別人也不會信。何況事到如今我還能有活路嗎?左右都是死,我又何必去做那惡人?還不如一力承擔,死了得干凈!”
她若真心想死,就不會說這么多廢話了。
小乙子心知肚明,周姨娘這是和自己打啞謎,想知道供出李殷的話,自己能不能活。
這個他還真不敢替李毅做主,他想了想,“我這就去請示家主,你等著吧。”吩咐兩個手下留在這里看著周姨娘,別讓她做出什么傻事來。
小乙子快步跑去了花廳,此刻花廳內死一般的沉寂,沒有得到李毅的吩咐,李殷還在角門外候著。小乙子悄悄招來了個婆子,低聲吩咐道,“你去室內送茶……”
那婆子一聽,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樣,“小乙哥,不是老婆子偷懶不肯去,先前家主吩咐的時候你也在場,誰要是進去,那是要被打斷腿的,我怎么敢去?”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app愛閱。
小乙子翻了個白眼,“你怕什么?既然是我讓你去的,自然會保全你無事,你只管放心大膽地去就是了。”
那婆子惶恐至極,但又不敢不聽,只能硬著頭皮進去奉茶。李毅瞥見她,知道自己在家里說話還是落地有聲的,頭前兒才吩咐了不許人進來,這么會兒功夫就進來個婆子,肯定是小乙子有事要對自己私下說,借婆子引起自己的注意。
他站起身,低聲道,“你們稍坐,我去方便一下。”頭也不回的出了門。
花廳內的眾人一見李毅都走了,二話不說就要跟出去。結果被守在門前的壯漢揮舞著棒子逼了回來,氣得他們只能破口大罵,又礙于李毅的威勢,罵得不敢太大聲,最后越來越小,幾乎聽不到了。
李毅卻在外面見到了小乙子,“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