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毅在屋子里休息了片刻,又到前院忙活。直到晚上小乙子才跑回來對他道,“家主,已經打探清楚了,這婆子家里原本有兩兒一女,不過逃難的時候兒子都死了,現在就之下個女兒了。這婆子雖然平日里尖酸刻薄了一些,又十分地摳門,但對這個女兒卻相當的好,只要是她想要的,就算拼了命也要滿足。如今女兒就要成親了,她想多給女兒攢些嫁妝,出嫁的時候也能風光些,所以才來到李家做事的。”
李毅淡淡地點了點頭,“心有所求之人,最容易被人利用。婆子需要錢,周姨娘只要許她一些好處,這婆子還不為她馬首是瞻,說什么是什么?”
小乙子道,“家主,您說接下來該怎么辦?”
李毅沉思了片刻,“找幾個人,把這婆子的女兒綁了,事情不用做得太干凈,留點兒動靜給人知道,等送信的人一到李家告訴給了婆子知曉,立刻就把婆子給我扣下了。”
小乙子眼前一亮,“家主英明,有了人質在手上,那婆子還不問什么說什么?”
李毅道,“你跟手下的人說清楚了,只是嚇唬嚇唬她們,可別真傷了人。父親剛剛去世,沒的與人結怨,實在是犯不上。”
小乙子道,“您只管放心。”
李毅把事情吩咐完,心思又落在了唐學茹身上。
最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總是動不動就會想到那小妮子。也不知是不是在果子里下了迷魂藥,弄得他心煩意亂,連正經事都不愿意做了。
李毅無奈至極地嘆了口氣。
自己活了這么一大把年紀,什么樣的女人沒見過?怎么會偏偏對那么個小丫頭動了情?
他煩悶地站起身,在屋子里繞起圈子來。
而遠在普陀山的唐學茹已經收拾好了東西,準備跟著唐老夫人和唐氏、白蓉萱一起回家。
張太太本就惦記著家里,要不是為了陪唐老夫人,她早就準備回家去了。寺中的知客和尚將大家送到山門外,又說了一番客套話。
唐學茹靠在白蓉萱的肩膀上,懶洋洋的小聲道,“沒想到寺里的和尚也這么會看人下菜碟,剛剛張太太捐了一大筆香油錢,你看他們的態度都變得親熱起來。有錢能使鬼推磨,看來這話不論放到哪里都是好用的。”
白蓉萱道,“小點聲,仔細給人聽到了。”
張蕓娘則捂著嘴躲在一旁偷笑。
正說著話,吳媽前些天買野果子的那戶農家拖家帶口的背著幾個竹籃快步趕了過來。原來是張太太吩咐貼身媽媽在他們這里訂了一些山野貨,張太太見狀笑著解釋道,“我們出來得閑玩了幾天,可家里的人還憋著呢,我總要意思意思,要不然下次出門,少不得要聽啰嗦。”
她說得自然是張老爺了。
丁夫人聽了笑著打趣道,“你就別在我們面前訴苦了,誰不知道張老爺為人寬和,對你從來沒說過一個‘不’字,向來都是你說什么是什么,他還敢啰嗦你,快別說這樣的笑話了。”
張太太故意嘆了口氣,“哎呀,那都是表面的東西,做給外人看的,你們是不知道我在家里的地位,也是夾著尾巴做人。”
大家被她逗得哈哈大笑,分別坐上了馬車。唐學茹牽著張蕓娘的手不放,“蕓娘姐姐跟我們坐一輛,路上還有好一陣功夫呢,我們正好說會兒話,等進了城你再回張太太的車上。”
張蕓娘向母親看去。
張太太笑道,“去吧去吧,我正好閉著眼睛瞇一會兒。”
馬車慢悠悠地沿著山路行駛,向杭州城的方向而去。馬車上唐老夫人關心唐氏,“你這兩天也累壞了吧?回到家里好生養著,我看你這臉色都不怎么好看了。”
唐氏道,“別的倒也沒什么,就是那床我有些睡不習慣,硬邦邦的,睡得我腰疼。”
口氣帶著幾分不滿,像是未出嫁的小姑娘一般,跟親密的母親撒著嬌。
唐老夫人握著她的手道,“你呀,都一把年紀了,還像個小孩子似的,一點兒委屈也受不得。”
唐氏道,“也不是委屈,但寺里的條件也太差了。我看您以后也少來吧,又潮又陰,我真怕您的腿腳受不了。”
唐老夫人淡淡地笑道,“外頭自然不比家里,要不怎么老話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稻草窩呢?”
唐氏嗯了一聲,又想起了唐學蕘,“也不知道蕘哥那邊怎么樣了,我這心里總是惦記。夜里我聽您也起了幾次,是不是也不放心呀?”
唐老夫人道,“不放心是肯定的,但我相信蕘哥會把這件事兒辦得明明白白的,何況還有吳介跟著呢。蕘哥將來要繼承唐家,治哥要回到上海,這兩個孩子肩負重任,自然要多多歷練。現在都有些晚了,早些年我就該狠下心來,讓他們多出去闖蕩闖蕩的。好在這兩個孩子都很懂事,不用咱們太操心。我只是擔心路上會遇到什么危險,也不知道蕘哥和吳介能不能解決得了。”
唐氏道,“早知道這樣,就不會讓蕘哥出門的。他可是哥哥的獨子,要是出了什么事兒,我可怎么向哥哥嫂子交代呀?”
唐老夫人正色道,“別自己嚇唬自己,能出什么事兒?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又是跟船去跟船回,不會有事兒的,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唐氏擔心不已地嘆了口氣,“可我這心里總覺得不安。”
“沒什么不安的。”唐老夫人道,“你就是整天的胡思亂想,所以身體才一直養不好的。哎,也不知道你這脾氣隨了誰,我性格和你南轅北轍,就是你父親,那也是當機立斷絲毫不拖泥帶水的人,我仔細想來,咱們唐家也就只有你祖母優柔寡斷了些,一遇到什么事兒就不會反應了,說不定啊,你是隨了她。”
唐氏道,“您還記得我祖母呢?”
“那怎么能忘。”唐老夫人道,“我頂上的婆婆,別看她走了這么多年,但只要一想到她,她的樣子就會在我的腦海里出現,抹也抹不去。人老了,最近幾年發生的事兒忘得都差不多了,反而是這些陳年往事記得非常清楚。我還記得剛嫁到唐家來的時候,她給了我一個玉鐲子,我當時帶著大,就把它收起來了。后來你父親去世,家境艱難,我就把它給典當了。尋思著等著有朝一日翻身了,再把它給贖回來。誰成想那當鋪的老板轉頭把它給賣掉了,我后來想想,總是非常后悔。那是你祖母給我留下的唯一一個念想,我居然還沒保住,要不然還可以傳給萍姐兒或是茹姐兒,畢竟是唐家的東西,終究要留給她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