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文佳心里想著,若不是白修治也會在場,只怕孫大小姐就沒這份心了。
她無奈地搖了搖頭,歉意的對白修治和孟繁生解釋道,“你們來找我的時候正趕上我在洗衣服,我想著衣服都泡在了水盆里,等回來還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呢,就趕緊都洗了出來,沒想到耽誤了這么久的時間,真是不好意思。”
孟繁生暗暗點頭,覺得耿文佳不愧是個難得清醒的聰明人。
這一番話說得真是漂亮極了,明眼人都知道事情的始作俑者是孫怡,但她卻自然而然地將事情攬在了自己頭上,不但化解了尷尬,也把事情說清楚了。
白修治道,“沒關系,來得及,我們這就走吧。”
耿文佳點了點頭,“好!”一路上緊緊跟在白修治和孟繁生的身邊,向他們詢問著小學的情況,諸如有多少學生,都是從哪里招上來的,學校都教什么課程,什么時辰上課,什么時候放學……問得非常細致入微,一看就是真的對這件事很感興趣。
反觀孫怡,一直站在白修治身邊,柔聲細語地關心道,“你的身體真的好了?今天的天氣這么冷,你為什么不多穿兩件衣裳?起碼要帶個圍巾保暖,不然受寒了嗓子不舒服怎么辦?你是不是沒有圍巾呀,要不我送給你一條吧……”
啰啰嗦嗦地說個沒完。
白修治一邊回答著耿文佳的問話,一邊還應付她,一時間便有些顧此失彼,答非所問了。
偏偏孫怡還不覺得自己有什么問題,反而覺得耿文佳不解風情,這個時候還有閑心去打聽什么小學,就不能閉嘴安靜一會兒,讓自己有機會和白修治說說話嗎?
她心里不痛快,臉上便表現了出來,表情比天氣還要陰沉,似乎隨時都要滴下雨來。
耿文佳可沒心思去理會她的心情,一路上詢問著小學的情況,四個人很快便來了目的地。小學坐落在一所教堂的后身,和宏偉高大的教堂相比,這所小學一點兒都不起眼,如果不是從院內傳出的朗朗讀書聲,正常人很有可能就從這里路過了。
耿文佳佩服地道,“你們兩個居然還能找到這里,真是太了不起了。”
孫怡卻有些嫌棄地捂住了口鼻。
離小學不遠處便有一個臭水溝,腥臊惡臭堆滿了垃圾,蒼蠅漫天亂飛。孫怡皺了皺眉,“這什么地方啊?怎么能待人?”
耿文佳輕輕掐了她一把,笑著打著圓場,“現在世道亂糟糟的,能有個地方安心讀書就不容易了,還能挑環境嗎?”
白修治就像沒聽到似的,推開學校的大門徑直走了進去。讀書聲從一間房內傳了出來,院子里卻是安安靜靜的。雖然環境惡劣,但院子內卻收拾得干干凈凈,撿拾來的柴火整整齊齊地列成一排,馬在墻根處。
耿文佳連連點頭,壓低了聲音道,“清掃得真是干凈,我都有點兒不知道該站在哪里了。”
她第一次來,自然會有這樣的感覺。
但來過多次的白修治卻沒功夫四下打量,他先是看了看堆柴火的角落,與孟繁生小聲道,“上次來的時候還沒呢,應該是君卓最近去山上撿來的。”又去看了看煤倉,“怎么還剩了這么多?肯定是商先生心疼舍不得用,一直留到了現在。”
孟繁生則跑去廚房看了看,“沒什么新鮮蔬菜,只有幾個蘿卜,水缸的水也見底了,我去打兩桶水回來。”
白修治點了點頭,轉身便把耿文佳叫了過來,“文佳,我給你拿錢,辛苦你走一趟,去買些蔬菜和大米回來,最好能買一些肉。”
耿文佳二話不說地點了點頭,“好,我這就去!”
白修治拿出些錢交給她,耿文佳很是不好意思地紅著臉收下了,“說是來出力幫忙的,結果還用你的錢……”
同窗幾年,大家都清楚耿文佳的情況。
白修治道,“千萬別這么想,我們盡的是心意,和錢有什么關系?對了,你還要買一些針線回來,你看看那擋門的棉被……”
耿文佳不是扭捏之人,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果然見滿是補丁的棉被上又多了幾道口子,她立刻道,“好,我這就去。”說著便要離開,走之前還忍不住問道,“阿怡,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孫怡想也沒想的搖頭拒絕了,“我不去!”
耿文佳知道她要留下來待在白修治的身邊,也不好多說,只能快步離開了。
白修治沒有片刻停歇,他脫掉自己的外套,從角落里搬來了一張梯子,熟練地爬到了房頂上修整瓦片。孫怡自然是上不去的,只能站在院子中央踮著腳看著白修治仔細地檢查瓦片。她氣悶非常,覺得白修治很有可能就是故意的!
自己難道就這么令他討厭,片刻都不愿意與自己待在一起嗎?
孫怡的眼圈都被氣紅了。
好在孟繁生很快提著水桶走了回來,見孫怡氣鼓鼓地盯著白修治,他搖頭嘆息了一聲,把水桶里的水倒進水缸,他出來提醒白修治,“你身子才好,千萬要小心些,可不要摔下來。”
屋外幾個人說話,不可避免地影響到了屋內上課的人。一個中年男人小心翼翼地推開門走了出來,一臉的不悅。他穿著補丁的長袍,頭發有些亂糟糟的,鼻梁上架著一副厚厚的眼鏡,整個人看上去邋里邋遢得沒睡醒似的。
孫怡嫌棄地看了一眼,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了一個同樣邋里邋遢的身影,這兩個人該不會有什么關系吧?
一點兒不錯,這人便是商君卓的父親商先生,別看他不修邊幅,但學問卻屬實不錯,每每和白修治、孟繁生兩人議論起實事和典故,從來都是侃侃而談,自信又灑脫,把白修治聽得一愣一愣的。雖然他頭發半白,看著就像五六十歲的老頭子一樣,但真實年紀也不過四十歲多一點兒而已,只是因為操心太多,所以未老先衰,看著有些蒼老罷了。
被打擾的商先生不高興地皺著眉頭,沖著眾人做了個‘噓’的手勢。
孟繁生嚇得趕緊閉上了嘴。
商先生這才關上了門。
“神氣什么?”對這對父女毫無好感地孫怡嗤之以鼻。
白修治檢查完了瓦片,順著梯子爬了下來。孟繁生上前扶住他,小聲問道,“怎么樣?”
“有些瓦片已經不行了,得趕緊換上新的才行,不然拖到了下雨的時候肯定是要遭殃。”白修治沒有絲毫停歇,把梯子歸放到原位后,立刻又和孟繁生打水去了。
被冷落在原地的孫怡不但插不上話,也跟不上兩個人的動作,她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院中央,眼淚終于不受控制地掉了下來。
這個白修治……實在太輕賤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