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都散去了,陳滿和陳沐被母親陳夫人要求去書房把上午因為待客而耽誤的大字寫完,兩姐妹乖巧地退了出去,陳老夫人見四下無人便和陳夫人說起了話,“唐老夫人不是個喜歡麻煩別人的人,唐家就這么一個寶貝孫子,看重他的婚事也不為過,我約莫著只下聘的時候跟著去趟徐州就行了,其他的事情不會特別的繁瑣,唐家也不是那窮講究的人。”
陳夫人笑道,“您放心吧,我既然答應了,就肯定會把這件事情辦好的,沒道理既出力又沒討到好,那不是太虧了嗎?”
陳老夫人點了點頭,“也難為他們信得過你。剛剛唐老夫人還要去給太夫人請安,不巧這兩日太夫人身子不太好,我就沒答應。她那個人禮數周到,絕不會落人口實的,你看她給滿兒和沐兒準備的東西就知道了。”又擔憂地問道,“太夫人的身子還不好嗎?”
陳夫人道,“可能是入秋天寒有些著了涼,加之上了年紀,病來得快走得慢,我已經命人在房內點上炭盆了,下午大夫還要過來診脈,我看他的臉色倒像是十拿九穩的模樣,不像有什么大事。”
陳老夫人嗯了一聲,慢悠悠地啜了口茶,忽然問道,“你覺得唐老夫人身邊那位身材纖細名叫蓉萱的丫頭怎么樣?”
陳夫人也是個腦筋活絡的主,聞聲立刻道,“您是想撮合她與潮兒嗎?”
陳老夫人微微一笑,“你覺得如何?”
陳夫人面不改色地說道,“小姑娘樣貌是沒得挑的,而且看處事性格也很得體,做媳婦肯定是再合適不過的。只是唐家這一輩的孩子都犯‘學’字,聽她這名字,應該就是唐家姑太太的女兒了。”
陳老夫人聽著一愣,“也是。早些年孩子還小,唐老夫人可能也是擔心她聽到一些閑言碎語的心里難受,所以出門都帶著學萍,如今看她大了懂事了,這才敢帶著出門。既然是白家的女兒,想必咱們家是高攀不起的,齊大非偶,這件事兒還是算了吧。”
她揮了揮手,雖然覺得有些遺憾,但卻非常得干脆利落,并沒有猶猶豫豫的拖泥帶水。
這也是陳夫人敬重婆婆的主要原因之一。
拿得起放得下,比許多男人還要果斷。
不過陳老夫人一想到白蓉萱那小丫頭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不免還是覺得有些可惜。不管心里怎么想,她面上仍舊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低聲說道,“潮哥的年紀也到了,有合適的人家也要裁奪著定下來了。”
陳夫人道,“我記著呢。”
“嗯。”陳老夫人沒有多說,兩個人趁著得閑,一起去看了病中的陳家太夫人。
而唐家回程的馬車中,唐學茹不解地問道,“祖母,不是說好了來陳家賞菊嗎?菊花還沒看到,怎么就回家去了?”
她久不出門,雖然嘴上不說,但心里其實還有些戀戀不舍,不想這么快回家。
唐老夫人笑道,“傻丫頭,賞菊不過是個借口,主要還是想請陳夫人給你哥哥做媒……”
唐學茹更是詫異,“做媒?哥哥的媒人不是張太太嗎?”
“哈哈!”唐老夫人笑著道,“說你傻,你還真不動腦子。張太太是外人嗎?張家如今和唐家連著姻呢,怎么可能因為這種事出面跑腿?何況外人知道了,還指不定要亂傳成什么樣子呢。”
“他們有什么好傳的?”唐學茹不屑地撇了撇嘴,“這原本就是我們家的事,和外人有什么關系!”
唐老夫人握著她的手道,“好孩子,你聽祖母好好跟你說。咱們前腳剛把你姐姐嫁到張家去,張太太后腳就給你哥哥做媒,知道的人會說張太太是個熱心腸,碰到了娘家那邊合適的姑娘,心里還惦記著親家。但換了那不知情的人,只怕會說張唐兩家中間有利益糾葛,用自己家的姑娘去換別人的家姑娘,這是市井小戶才會有的換親。”
“什么叫換親?”唐學茹感興趣地瞪大了眼睛,迫不及待地追問道。
沒等唐老夫人開口,白蓉萱就在一旁解釋道,“有些個窮人家有兒有女,可是沒錢娶媳婦,只好用自家的女兒去換別人家的女兒,這就叫換親。”
她前世在北平的時候就親眼目睹過這樣的事情,狠心的父母為了給兒子娶媳婦傳宗接代,不顧女兒的死活定了一戶人家。偏偏那女兒已經有了愛慕之人,兩個人早已私定終身,她又哭又鬧,可父母卻視若無睹,歡天喜地的張羅著兒子的親事。只是等對方人家來接親的時候,推開門卻看到女兒穿著一身大紅的嫁衣吊死在了房梁上,嚇得接親的眾人四散而逃。喜事變成了喪事,不但媳婦沒有娶回來,好好養到大的女兒又沒了,那家的母親受不了刺激,沒多久就神志不清有些瘋瘋癲癲起來,而父親自覺沒臉見人,很快就舉家搬遷失去了消息。
吳媽跟白蓉萱說起這些的時候口氣滿是唏噓,“哪有這樣做父母的,活該他們有此一報!”
唐學茹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事情,她震驚地說道,“這不是把好好的姑娘當成了貨物一般來交換嗎?什么缺德人家會干這種事,也太壞了吧?”
唐老夫人道,“個人有個人的活法,你總不能強求所有人的想法都和你一個樣吧?為了不讓人誤解,張太太就不適合做你哥哥的媒人了,我思來想去的,能跟我說得上話的,也就只有陳家了。何況他們家五世同堂,實在是再合適不過。”
唐學茹點了點頭,“我明白了。哎呀,您早跟我說明白就好了,我心里不惦記著菊花,也就沒這么多事兒了。”
唐老夫人笑道,“陳夫人特別喜歡擺弄花草,是個靈巧之人,等回頭有機會我再帶你來,只是這次他們家的太夫人正在病中,我們卻不好叨擾,他們家宅子也不大,前后院說話聽得清清楚楚的,驚擾了老人家休養,那就是我們的罪過了。”
唐學茹也不是個喜歡鉆牛角尖的人,聞聲立刻道,“我對這些花花草草沒什么耐心,也不是真心要看陳家的菊花,就是難得出趟門,所以一時半會不想那么早回去罷了。”
唐老夫人道,“你乖乖的,以后祖母有什么事兒要辦都差你去跑腿,也省得你悶在家里覺得沒趣。”
“真的呀?”唐學茹高興地說道,“那可太好了!”
唐老夫人無奈地笑了笑,指著她對白蓉萱道,“看到沒有,這孫猴子從五指山下逃出來就關不住了,也不知道上哪尋那緊箍咒去,否則我看不出十天半月的,準要惹出些禍事來。”
白蓉萱掩面而笑,唐學茹卻連忙保證道,“不會的不會的,我這次懂事多了,已經徹底學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