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嬤嬤是個老實人,聽了唐老夫人的話后驚得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才好,過了半晌才道,“要真是如此,相姨娘可就犯了十惡不赦的死罪,就算扒皮抽筋也是咎由自取,連帶著相家也別想置身事外,總要給個說法才行。老夫人,您說大老爺會怎么處置相姨娘?”
“姨娘是他自己娶回來的,娶的時候也只不過是象征性的來跟我打了聲招呼,處置的時候自然也不用問過我。”唐老夫人神色淡淡的,“只要他不辱沒了唐家的名聲,要殺要剮都隨他的便,我怎么可能會插手管這個事兒?”完整內容
李嬤嬤聽著點了點頭,“老夫人,依我看莉小姐的婚事還是別急著定下來了,萬一榮少爺這頭真出了什么意外,長房那邊總得有個接手的人才行,不然全指著大老爺……就算過得了這一關,后面也是難呀。”
唐老夫人嗯了一聲,“我也是這么想。只是再拖下去,莉姐兒的年紀就更大了,再想找合適可心的人也更難了。我看這件事兒也不宜拖得太久,差不多的時候就該完結了。等我料理完萍姐兒的婚事,正好就趕上了過年,一年到頭了,崇舟肯定不會再出門,我正好趁這個機會把事情料理清楚,總不能咱們處置人,正主卻不在,等回頭他還不得來找我們要人呀!”
李嬤嬤道,“我雖和相姨娘打的交道不多,但也知道她是個極會說話的人。老夫人,您就算要處置她,也得拿了實證才行,不然被她巧舌如簧的敷衍過去,之后就不好抓住她的把柄了。”
“這你放心,我要和她對峙的時候,肯定已經十拿九穩了。”唐老夫人微微一笑,“她這種人能屈能伸,可小瞧不得,就像那石縫里的雜草一般,你不斬草除根一擊必殺,但凡給她留下一絲喘息的余地就會死而復生。崇舟又是個糊涂性子,再被相氏三言兩語的幾句好話給糊弄過去,只怕他會覺得我多事,插手長房的事情不說,還拿子嗣出來說話,分明是在打他的臉呢。”
李嬤嬤強笑道,“不會的,大老爺雖然糊涂,但也沒糊涂到地步。誰對他好誰對他不好,他心里還是有數的。”
“你就別幫著他說話了,他是什么人難道我還不知道嗎?”唐老夫人說著情不自禁地搖了搖頭,露出一副無可奈何的神色,“你和我的情分不一樣,以后這樣的話就不要說了,不然我心里有什么事兒,都沒個人傾訴了。”
李嬤嬤嘆了口氣,“要說大老爺是我眼睜睜看著長大的,小時候雖然被長房的老太爺和老夫人嬌慣得頑皮任性了一些,可本性卻不壞,誰能想到他到了這個年紀,居然還能攤上這樣的事兒?”
“他自小就是個不省心的。”唐老夫人道,“不過這也跟大哥大嫂的教導有關系,從小到大連個‘不’字都沒聽過的人,自然事事以自我為主,聽不得別人一句勸告的話。當初章氏剛和他剛成親的時候,因為意見不同勸阻了他幾句,句句都是好話,可你看他聽進去了嗎?把章氏氣得又委屈又沒辦法,只能跑到我這里來訴苦。我把他叫來說了幾句,可我說一句他有十句在后面等著……哎,崇舟這個人啊,實在太固執了一些。當初他娶相氏的時候我就不答應,還勸他說如果真是喜歡,就抬到家里做個小妾也就是了,可他自己不答應,大吹大擂非要當正經事情來辦,如今可好了,八抬大轎娶回來這么個東西,傷風敗俗有辱門楣。俗話說來時容易去時難,現在想要往出摘,可就不容易了。”
“哎。”李嬤嬤心疼地望著唐老夫人,“想您這一生什么大風大浪都見過了,再難的時候都風輕云淡地堅持過來了,誰成想臨老臨老還能遇上這么糟心的事情!”
“你應該慶幸才對,幸虧是這個時候遇上的,要是再過幾年,我就算有心只怕也使不上力氣了。人是不得不服老的,人上了歲數,精力就大不如從前了。”唐老夫人說完,又對李嬤嬤道,“回頭叮囑長房那頭的人一聲,讓他行事小心些,見機行事,千萬別給相氏瞧出了端倪。相氏那邊有個什么風吹草動讓他及時稟告,我得知道她都做了些什么,才能想出應對之策啊。”
“您放心,回頭我找個時機悄悄去送信。”李嬤嬤壓低了聲音道,“不過眼瞅著大老爺就要回來了,相氏有所顧忌,想必不會像之前那么囂張了。”
“你可不要小瞧了她。”唐老夫人搖了搖頭,“相氏不是一般的女人,崇舟現在被她哄騙得像是丟了魂,就算相氏把他賣了,只怕他還得幫著數錢呢。”
李嬤嬤只能輕聲答應,“老夫人,您看寧波那邊還要不要再派嚴管事走一趟了?”
“去肯定是要去一趟的,單憑吳介帶回來的這幾句話能知道什么?”唐老夫人淡定地說道,“不過嚴管事畢竟上了年紀,現在出趟門就等于要了他半條命,何況他行事雖然穩重,但卻遠不如吳介頭腦靈活。像吳介這樣旁敲側擊地打聽,他是學也學不會的。我看還讓吳介去好了,一來是他年輕腳程快,路上也不用我們太過擔心,而且有了這一次的經驗,下次再去也知道從哪里下手。二來他將來是要跟著治哥的,如今多歷練歷練,日后也能幫治哥多分擔一些。治哥那是個只知道讀書的人,我怕他一時半會適應不了大宅院里的勾心斗角,身邊要是再沒個可靠機敏的人跟著,我怎么能放心的下?”
李嬤嬤卻有心擔心地說道,“吳介那孩子肯定是沒話說的,只是要用他,勢必要驚動萱小姐。萱小姐自己還是個小孩子呢,沒得讓她也知道這件事兒跟著糟心,白白的污了她的眼睛。”
想到白蓉萱,唐老夫人的臉上溢出一絲笑容,“也就你還拿她當小孩子看吧,等萍姐兒嫁了人,后面就該是她了,雖然還不著急,但有合適的人家也該定下來了。女兒家的好光陰就這么幾年,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何況她年紀越長,辦事就越有章法了。你看看這件事兒,得知了消息之后能夠沉得住氣,暗中吩咐吳介出去打聽羅秀春,別的不說,就這股子沉穩老練的勁兒,我在她這個年紀的時候,尚且做不到呢。”
李嬤嬤道,“話是如此,可這種男女之間的事,她知道得太早總歸是沒好處的。”
唐老夫人卻有另一層考慮,“蓉萱身份不一樣,和萍姐兒茹姐兒不同。她心思敏感細膩,自小在外家長大,性格上難免有些怯弱,行事縮頭縮尾的。你看看她和茹姐兒在一起的時候,永遠都是茹姐兒說話的時候多,她說話的時候少。小時候分東西,也從來都是等人選過了之后才輪到她。她這副淡定灑脫不爭不搶的性子雖然好,但我卻擔心她將來隨了她母親,到了婆家軟弱可欺,就像那軟柿子一般任人揉捏。現在多經歷一些事,也算是對她的歷練了,只有知道了世間的險惡,她才能更快地成長起來。以后的日子得她自己來過,我們就算有心,又能呵護得了幾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