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關系到女兒,又要借她的人情辦事,即便是唐老夫人也不敢一口應承下來。她笑著對張太太道,“親家太太不是外人,我跟你素來是有什么說什么,從不藏著掖著的。阿姝是什么樣的性格您也是知道的,整天把自己圈在家里,過著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日子。如今也就家里人肯擔待她了,要是扔到外面去,就她那癡兒呆女的處事,只怕是一天也活不下去的……”
張太太也知道唐氏的性子,所以開口的時候才會那樣為難,不等唐老夫人把話說完,她已經不好意思地搶著道,“可見這就是老人們說得富貴命了,是咱們求也求不來,羨慕也羨慕不來的。人這一輩子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好日子統共也就這么幾年,能活得無憂無慮什么心也不操,那才是真正的福氣呢!”
唐老夫人感嘆地說道,“要是事事都能順心如意自然是好,可天不遂人愿的事情還是太多了些。既然親家太太什么都能明白,我也不和你拐彎抹角的兜圈子。這件事兒由我出面去跟阿姝說,不過她能不能辦到卻不好說,我也不敢替她答應,你只等我的消息就是了。”
沒有一口回絕,已經是留足了面子。
張太太自然是滿口答應,又留著說了一會兒話,眼看著時間不早了,她這才提出告辭。黃氏留她吃了晚飯再走,張太太攤著手一臉無奈地說道,“你是不知道,家里要是沒有我張羅,只怕就要喝西北風了,大的不管事,小的更是指望不上,我如今只等著學萍進門幫我的忙了。還有三張嘴在家等著,我哪還有心思在你這兒吃飯呀。你別留我了,不然你那好姑爺就要餓肚子了。”
“瞧你說的。”黃氏知道她這是在故意說笑話,忍不住道,“離了你還不做槽子糕了呢,人家少了咱們這些啰啰嗦嗦的人在后面呱噪,不知道有多快活呢,就你自己不知味。正好趁著都在家,不如下帖子把他們都請過來,咱們好好擺一桌熱鬧熱鬧。”
張太太笑著道,“你急什么,這頓謝媒飯是少不了的,卻不是這個時候吃。等蕘哥和李家六小姐的親事板上釘釘徹底定妥當了,你再張羅也不遲。”
黃氏見她態度堅決,也就沒有再留,親自送她出門。張太太向唐老夫人告別,和黃氏拉著手往外走去。路上黃氏和張太太商量,“雖說是李老爺抬愛看中了蕘哥,但也沒有讓人家女方先開口的意思,你說我要不要請了人上門提親,再把見面禮事先準備出來啊?”
“你急什么?”張太太安撫著她道,“先等你家老爺見過李老爺之后再說,他們酒桌上把該說的場面話都說完了,之后才是這些瑣碎的小事呢。何況還要先把兩個孩子的八字合出來看看合不合,萬一要是有什么沖突就不好了,等這些都定死了,你再請媒人上門提親也來得及,我就不拋頭露面跟著瞎摻和了。”
黃氏點了點頭,“虧得有你幫我出主意,不然我這會兒我早就六神無主了。”
“你慌什么?”張太太白了她一眼,“你可是要做婆婆的人了,遇到事更得穩得下來才行。看看你們家老夫人,無論多大的事兒擺在她眼前,她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像那沒事兒人一般,這才是真正的閱歷豐富,有你學的呢。”
“那是!那是!”黃氏對唐老夫人也是相當的佩服,“要不怎么有句老話叫‘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呢?她這輩子經歷的大風大浪多了,才能這樣處變不驚。我沒她那些閱歷,怎么學也是學不來的,最多能得三分形似就不錯了,你可別難為我了。”
張太太笑呵呵地和她說著話,出了唐家的大門。
唐老夫人等張太太一走,立刻就讓李嬤嬤去看看唐氏的情況,“要是身子不舒服就什么也別說,見她精神好些了就叫過來,只說我有話要對她說。”
“我曉得。”李嬤嬤點了點頭,快步趕去了唐氏的房里。
這幾日秋高氣爽,天氣也別前些天暖和了許多,唐氏今天的精神很不錯,正在屋內和吳媽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兩個人不知道說到了什么高興事,臉上都是笑意洋洋的。
李嬤嬤怕驚擾了唐氏,特意放輕了步子走了進來。吳媽見狀立刻丟下手里的活起身相迎,還搬了凳子請她趕緊坐下。
李嬤嬤大半輩子都在唐家過的,與唐老夫人更是風里雨里一起摸爬滾打過來的,如今身子雖然不如從前,但卻最得唐老夫人的信任,唐家的人對她也都分外得客氣。
李嬤嬤謙讓了半天,最終還是被吳媽拉著坐了下來。
唐氏不解地問道,“您怎么有空來了,可是母親找我有什么事兒?”
李嬤嬤見她眼睛亮晶晶的,比前幾日沒精打采的模樣不知道強出了多少倍,臉色還泛著淡淡的紅暈,可見是沒什么要緊事的。李嬤嬤放下了心,低聲答道,“今兒天氣好,太陽頂老大的個兒,陽光曬在身上暖洋洋的,讓人渾身都舒服極了。老夫人怕您窩在屋子里不走動,再好的身體也受不了,請您過去陪她說說話,正好也曬曬太陽,要不這人都要發霉了。”
吳媽先前都商量了半天,但唐氏還是不愿意出門,吳媽說不動她,只能無奈地作罷,這會兒聽了李嬤嬤的話,連忙道,“既然是老夫人請您,您就趕緊起來換套衣服吧。”
唐氏本來不想出去,明晃晃的陽光曬在臉上,總讓她頭重腳輕暈頭轉向的,她更喜歡在床上待著。不過既然是母親有事叫自己過去,她說什么都不能拒絕。唐氏聽話的下了床,梳洗了一番換了套衣服在李嬤嬤和吳媽的陪同下趕去了唐老夫人的房里。
唐老夫人正在和黃氏商量唐學蕘的親事,唐氏進門的時候剛好聽到了一句,她驚喜地問道,“蕘哥和李家六小姐的親事成了嗎?什么時候的事兒,怎么也沒人去告訴我一聲?”
黃氏轉回頭,笑容不自覺地爬上了嘴角,“不過是李老爺覺得蕘哥還算穩重可靠,向張老爺多打聽了幾句,張太太喜得什么似的,趕著就來告訴我一聲。兩家的孩子還沒正式見過面,八字也沒有合,還不知道能不能成呢!我們在這里不過是未雨綢繆,也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
“一定能的!”唐氏高興地說道,“我們家蕘哥出類拔萃,又敦厚又老實,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就像兩個小月亮似的,李家人一定會中意的。倒是八字要找個可靠的寺院合一合,最好是能請到一位得道高僧,這兩個人的脾氣秉性可得相輔相成才行,不然成了家針尖麥芒似的,見了面就磕碰個沒完,日子還怎么過呀?”
“誰說不是呢?”黃氏認真地點了點頭,“我準備請普陀寺的高僧給兩個孩子合八字,你說怎么樣?”
普陀寺是杭州香火最旺盛的寺院,寺里不乏有學問的得道高僧,不過請他們出面合八字,香油錢也不便宜。關系到孩子一輩子的大事,黃氏也來不及心疼錢了。
唐氏贊成道,“那肯定行的。”
唐老夫人聽他們姑嫂之間你一句我一句的,親熱得就像一對姐妹。她滿意地笑了笑,對唐氏道,“你坐下來,我有話要跟你說。”
唐氏還在為唐學蕘的親事有了眉目高興,一臉笑容地坐了下來,“有什么話您只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