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雖然只是凡鳥,遠不比鳳凰金貴,但因為顏色瑰麗,又是日常所見的靈鳥,所以一直備受喜愛。董玉濼雖然出身董家,但要嫁去的邱家本就鐘鳴鼎食盛極一時,何況她上頭已經有了位家世出眾聰慧能干的嫂子胡氏壓著,嫁進門就該韜光養晦,不能鋒芒畢露與胡氏打擂臺。
胡氏做鳳凰,董玉濼做孔雀,既退讓了一步,自身又依然光彩奪目,真是再恰當不過。
這么一想,唐老夫人就覺得這孔雀送得非常合適了。她笑著點了點頭,對白蓉萱道,“這孩子真是有心了,你玉濼表姐自小便沒有母親在身邊扶持,雖說她祖母心疼她,但自己身上還掛著董家的大小事務,自然不能像母親那樣事無巨細地替她著想安排。別看你表姐生活優渥,但自小吃的苦也不少,有時候受了委屈連個傾訴的人都沒有,這也是我為什么總是惦記她的原因。邱家雖好,但和董家的差距實在有些大,想到你母親過去經歷的種種,我總是擔心玉濼這婚事也并非良配,可此事全由她祖母做主,我就是有心也插不上嘴,沒道理一個外家跑到人家家里去指手畫腳,大面上也過不去。她這一嫁到邱家,只怕更得事事小心謹慎,日子也未必真能順心順意。”
白蓉萱很想告訴她老人家完全不必擔心,前世董玉濼嫁到邱家沒多久就和胡氏打成了一片,親和得就像姐妹一般。邱家那位二公子對她更是千依百順,夫妻之間異常的恩愛,沒過多久就有了身孕,邱家二公子喜不自勝,鄧夫人和胡氏也替他們開心,每日都要送來不少補品,董玉濼怕吃得太多身子豐腴,等產下孩子后不好減,只吃幾口就不吃了,邱家二公子便要軟語溫存地哄著她往下吃,董玉濼被他鬧得沒辦法,只好乖巧地答應,兩個人日子過得非常甜美。
孫媽媽每次去田莊探望她和吳媽的時候,總要說幾件董玉濼生活中的小事,讓兩個人也跟著高興。
不過上一世她離開天津走得太急,也不知道董玉濼生產是否順利,生了男孩還是女孩……
白蓉萱猶豫著要怎么安慰唐老夫人,黃氏卻在一旁道,“您就別擔心她了,兒孫自有兒孫福,您既然插不了手,就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別讓孩子大老遠的還要惦記你就行了,以后遇到了大事小情也有個商量的人。”
唐老夫人聽著點了點頭,“上了年紀的人也就這點兒本事了,想出力也幫不上什么忙了。”
語氣十分的唏噓感慨。
白蓉萱微笑著說道,“您別總說自己上了年紀,不老的人都被自己說老了。您看看自己身子骨這樣硬朗,胃口也好,哪有一點兒老態龍鐘的樣子啊?”請下載app愛閱app最新內容
唐老夫人疼愛地握著她的手,沒有開口,倒是黃氏在一旁道,“聽見了吧,蓉萱都這樣說了,以后就別總把老啊老的掛在嘴邊上了,孩子們都不愛聽。大家都盼望著您健康長壽,無災無難到百年呢。”
唐老夫人嗯了兩聲,“放心吧,我肯定要親眼看著這些孩子們成家立業,一個個生活幸福和美才行,不然就算死我也閉不上眼。”
“哎呀。”黃氏皺著眉頭道,“才不讓您說老,您這又改口說上死了,都是不吉利的話,以后別說了,聽著怪嚇人的。”
“好好好,我以后都不說了。”唐老夫人無奈地搖了搖頭,但臉上卻全是幸福的模樣。
一行人乘坐著馬車回到家門口,家里的下人聽到消息都迎了出來。這次去長房做客,唐老夫人做主不帶下人,李嬤嬤和媽媽們都留在了家里。孫媽媽惦記著董玉濼,在人群里翹首以盼,見到她從馬車上緩緩走下來,這才總算松了口氣。
大家來到唐老夫人的屋子里說了一會兒話,唐老夫人久不走動,今天折騰了這么長時間就有些累了。大家看出她臉色疲憊,不約而同地起身告辭,晚飯也是在各自的房間吃的。
白蓉萱陪母親唐氏吃過了晚飯,唐氏見女兒一臉的心事,忍不住問道,“你想什么呢?是不是今天去長房出了什么事兒呀?”
白蓉萱望著母親溫柔清秀的臉,把一肚子的話忍了下來。母親柔柔弱弱的,就算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也幫不上,只會跟著干著急罷了。如果再惹得身上不痛快,那就更得不償失了。白蓉萱只能輕輕一笑,“長房有莉姐照應,能有什么事兒呀?就是走了一天有些累了。”
唐氏沒有多想,“既然這樣你就回去休息吧,不用陪我說話了,等你精神好些了再過來。”
白蓉萱自然地答應了,和母親道別后回了自己的房間。
可她本身就不是個心中能裝住事情的人,在屋子里來回走動,只要一回想到相姨娘和那個男子的對話,渾身的雞皮疙瘩就都起來了。
這件事宛如千斤巨石一般壓在了她的胸口,她躲不開逃不掉,又想不到解決的辦法。
白蓉萱苦惱了一晚上,覺都沒有睡好。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棱射入房間,白蓉萱落寞地嘆了口氣。除夕之夜經歷過漫長黑暗的她重新睜開眼睛,面對過去什么都沒發生的場景,她還滿懷希望,覺得自己已經提前知道了后面發生的事情,一定有改變所有事物的能力。
可活到現在,她越來越沒有自信,也原來越懷疑自己的能力了。
她面對這些突發的事情時只有手足無措,連怎么反應都不知道,這樣的自己又能改變得了什么呢?
白蓉萱腦子里渾渾噩噩的,連窗外的天已經大亮了都不知道。
唐學茹來找她的時候,她還抱著膝蓋坐在床上出神。唐學茹好奇地湊了過來,“你這是干什么呢?醒來了也不下床,想什么這么入神?”
白蓉萱根本沒注意到她,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哎呀,你怎么連點兒動靜也沒有呀。”
唐學茹委屈地撇了撇嘴,“我還怎么有動靜呀,難道要敲鑼打鼓放著鞭炮來找你嗎?”
白蓉萱被她懟得沒脾氣,只能下床洗漱換好了衣服,兩個人一起去給唐老夫人請安。
唐老夫人高興地留了兩個人用飯,白蓉萱一夜沒睡精神不好,吃了一點兒就放下了筷子。唐老夫人好奇地打量著她,“蓉萱,你這兩天是怎么了?是不是身子還是不舒服,要不要請個大夫來瞧一瞧?”
白蓉萱連忙搖頭,“不用了……”腦子里飛快地想了個借口,“我是惦記著要繡給玉濼表姐的孔雀花樣,心里有些著急。”
那些老大夫只要上門診脈,沒毛病都能說出點兒毛病來,到時候開副湯藥,味道又苦又難喝,還要把家里人緊張夠嗆。
白蓉萱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她就是被昨天相姨娘的事兒給驚著了,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應對了。
她是唐老夫人自小看到大的,了解她的脾氣。知道她是個心里不能有事兒,否則就坐立難安非要把事情辦完了才行的人。唐老夫人笑道,“那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活,你們就當閑來無事打發時間繡著玩就行了,千萬不要為此廢寢忘食的,仔細把眼睛熬壞了。”
白蓉萱自然滿口答應。
唐老夫人見狀點了點頭,“行了,我也不拉著你們說話了,忙你們的事兒去吧,不然你們人在這里,魂都不知道飄到哪里去了,留著也是沒用。”
白蓉萱和唐學茹起身告辭,牽著手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