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氏過去一直覺得自己生活美滿幸福,離爾虞我詐的陰謀詭計隔著十萬八千里遠,可當危險臨近,她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弱小,也是第一次覺得自己太無用了,在這深宅大院里就像個廢人一般,連基本的生存都保證不了。
想到白元裴活著時的種種甜蜜美好,唐氏覺得無力極了。
沒了丈夫的守護,自己在白家根本就生存不下去。就算挺過去了這次算計,還有會第二次,第三次……她每次都能挺過去嗎?算計她的人為了將她打入永世不得翻身的深淵,居然想到利用她的清白名聲做文章,這樣喪心病狂的人,誰知道還會做出什么更可怕的事情來啊!
白家就像是龍潭虎穴,唐氏繼續留在這里,的確像閔老夫人說得一樣,只有死路一條。可讓她這個時候回到娘家生活,她怎么有臉走出白家的大門?
此刻退縮,不就等同于承認了自己私通的污名嗎?
唐氏骨子里的倔強和清高讓她說什么都不能低頭。
至少這個時候不行。
閔老夫人從唐氏眼神中看到了她的堅決。她無奈地嘆了口氣,輕聲道,“女人立足于世,可比男人艱難多了。不但要生兒育女孝敬公婆,還要行規蹈矩受盡各種束縛。男人走錯了一步還有重新來過的機會,別人還會美言說什么浪子回頭金不換,可女人要是走錯了一步,那就萬劫不復沒有回頭路了。”
唐氏聽著,委屈和心酸浮上了心頭,眼淚不受控制地落了下來。
閔老夫人卻仿佛沒有看到似的,繼續說道,“你剛剛說算計你的人只是對你下手,不會再去算計你的孩子。可是你有沒有想過,若是單單為了算計你,對方會費盡心機的設下這樣一個局嗎?你又有什么值得別人這樣算計的?”
唐氏被閔老夫人問得一愣,眼淚還掛在臉上,一時間卻沒了反應。
閔老夫人見她聽懂了自己的話,淡淡地笑了笑,“說來說去,還是白家的家業太大,與其說對方是在算計你,倒不如說是在算計治哥和你肚子里的孩子。上頭有一個名聲被毀的母親,她的孩子即便再怎么優秀,也沒辦法承擔起一個家族的重任了。這一招實在是厲害,而且不留余地,封死了所有的退路,連我都不禁佩服起這個人來,居然有這樣的手段和心智,最重要的是又能把控時局,知道什么時候動手最為恰當,既有掌控全局的能力與野心,又能隱忍著分辨最佳時機。我嫁到白家這么多年,還不知道家里有這么一個厲害的人物,真是大意了。”
唐氏聽閔老夫人分析到這里,幾乎已經可以確信就是二房陷害的自己。畢竟了結了她和治哥后,最受益的一方只有二房。沒了長房和三房的轄制,二房如今成了最終的勝者,再也沒有后顧之憂了。其實早在這之前,她已經隱約有些察覺了,只是一直不敢確信,經過閔老夫人一番話點播,她終于清醒過來。
二房算計了這么久,等的就是一個機會!
唐氏抬起頭向閔老夫人望去,“老夫人,我……我該怎么辦啊?”
閔老夫人見她仍舊一臉茫然,無奈地說道,“知道你受了委屈,可這時候就算亡羊補牢,也已經晚了。這會兒子就算繼續生活在白家,你的日子也必定艱難,更會影響到你肚子里的孩子和治哥的前程,所以我建議你不如暫時回去杭州生活。老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到了娘家有你母親和兄長護持,這兩個孩子必定可以平安長大,他們不管怎么說都是白家的血脈,尤其是治哥聰明伶俐頗有元裴當年的風范,前途不可限量。只要有這兩個孩子在,他們又肯爭氣,等到成年后早晚都要回到白家繼承三房的家業,也能洗刷掉你身上的冤屈。可你若是要留在白家硬挺,前途不但艱難,還要隨時面對不可預知的危險。尤其是治哥和你這未出生的孩子,將來能不能長到成年都不好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你在明對方在暗,你不可能時時刻刻都伴在他們兩個的身邊,只要稍有松懈,他們就可能面對危險,這樣的結果你能承擔得了嗎?”
唐氏是個骨子里十分保守的人。沒有出嫁的時候她什么都聽母親的吩咐,嫁入白家后她又什么都聽丈夫的安排,如今白元裴一死,她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孩子身上。只要一想到孩子可能會遭遇不測,唐氏就心驚肉跳,恨不得刀子割在自己的身上才好。
她心急如焚地叫道,“不!我承擔不了!可……可事到如今還有什么想不明白的,陷害我的人肯定來自二房,也就沒什么明著暗著的了,只要著手去調查,一切不就真相大白了嗎?”
閔老夫人沒想到唐氏如此的天真,聞聲先是一愣,過了片刻才搖了搖頭,一臉無奈地說道,“你馬上就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怎么說話辦事還像個沒頭沒腦的小孩子一般,難怪你被陷害到這個地步非但不能自救甚至連什么時候被算計進去的都不知道。”
唐氏被說得無地自容,臉紅脖子粗的低下頭去。
閔老夫人卻沒有因此而心軟,繼續教訓道,“白家內三房外三房,關系錯綜復雜相互制衡,內三房里長房是個不理事的,二房雖然糊涂,但這些年在老太爺的眼皮子底下,倒也沒出過什么大的差錯。最被看好的元裴已經死了,你家老太爺就算再大的心胸也不可能把偌大的家業交到外三房去。孫子年紀還小,兒子又是個立不起來的。可就算這樣,他還是得把家業傳給二房。這個時候你忽然跳出來,直指二房陷害于你,知道的說你是為了自證清白,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這會兒就已經開始為治哥爭奪家業了。何況你說二房陷害你,你拿得出什么證據?你手頭上是有人證還是物證?什么東西都拿不出來就跳將出來,是不是太草率了一些?這樣做不過是打草驚蛇,讓人家心生警惕而已。這件事兒若真是二房做的,你逼得這樣急,只怕他們后面還有更狠的手段等著你。若不是二房做的,你等同于成了別人手中的利劍,重傷了二房的利益不說,還與二房產生了解不開的嫌隙,以后治哥成長的路上便不會有二房的扶持與相助,說不定看到他母親這樣的急功近利,他還會成為眾矢之的,能不能有什么作為都是兩說。”
唐氏直接垮了下來,“我……我……”
接連說了幾個‘我’,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來反駁閔老夫人的話。
唐氏像是泄了力一般,絕望地問道,“難道我就這樣認了不成?”
“事到如今,你認與不認已經不重要了。”閔老夫人淡淡地說道,“其實明眼人都知道你是受了委屈,可這會兒你就像掉進了捕獸夾里的獵物一般,別說自救了,就是反抗的能力也沒有。與其讓你苦苦掙扎,還不如放過了你,讓你能夠換個輕松太平的環境舒心過日子,也讓治哥和肚子里的孩子有個地方可以健康平安的長大。這件事兒要怪就怪你自己實在不小心,貼身的東西丟了都不知道,我還從來沒見過像你這么心大的人呢。”
唐氏聽閔老夫人這樣說,羞愧不已,低著頭道,“的確是我太大意了……”
閔老夫人嘆了口氣,“你也不用怪老太爺不為你說話,他自有他的考量和憂慮。他也未必真信了對方的鬼話,否則這會兒你也不會出現在我的面前了。”
唐氏聽著驚愕不已,不明所以地抬著頭望向閔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