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崧舟氣得說不出話來。
事發突然,唐學蕘也是半夢半醒的狀態,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孫問猶豫著該不該出手幫忙。這是唐家的內事,按理說他一個董家的管事應該置身事外才對,可他心明鏡似的,這事兒百分百和小十四脫不了干系。他想了想,最終還是上前一步,低聲提醒道,“老爺,這里是下人們生活得后罩房,離隔壁兩家鄰居挨得都近,在這里說話顯然不大合適,不如先將江家的二公子關到柴房里去,咱們到前廳商議,如何?”
唐崧舟腦袋里亂糟糟的,聽了孫問的話覺得很有道理,點頭答應了。
唐學蕘攙扶著他出了門,董家的兩個下人則架著顫顫巍巍的江耀祖站了起來。
沒想到他們剛走到門口,居然迎面撞上了一伙人,正是董家跑去歡慶樓吃席面的那些人趕回來了。一個個紅光滿臉,都喝了不少酒。兩個鬼鬼祟祟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東西的小廝被他們扭送了過來,雙方一碰面俱是一愣。
還是那兩個小廝眼尖兒,一眼看到了被捆綁住的江耀祖。一個大聲叫道,“二爺,您這是怎么了……”
另一個嚷著道,“唐家殺人了……”
只是兩個人都喊了一半,就被人直接劈暈了。
唐崧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指著那兩個昏迷的小廝問道,“這是怎么一回事?”
小楊的一個師兄便站了出來,“回稟唐老爺,我們兄弟幾個剛剛在門外看到這兩個小子鬼鬼祟祟的疊羅漢,一個騎著另一個的肩膀想要翻墻進院,我們還以為是想要入室行竊的小賊,就直接給兩人都按住了,原準備等明天天一亮再告訴您,給您處置的。”
唐崧舟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唐學蕘卻生氣地道,“這兩個人和江家的二公子蛇鼠一窩,準是給他們守門通風報信來著。”
唐崧舟便吩咐道,“把這兩個人也捆起來,跟江家那敗類一起全部都關到柴房里去。”
董家的人立刻便動了起來。
唐學蕘不放心地叮囑道,“捆結實了,可別把他們放跑了。”
小楊的那個師兄道,“唐少爺盡管放心,小人打結的手法有獨門技巧,過去是專門捆豬用的,越掙扎越緊,沒有懂竅門的人解扣,就是掙一百年也未必掙得開。”
情況緊急,唐學蕘沒時間和他閑話,點了點頭便跟著父親一同去了前廳。路上唐崧舟心里百轉千回,一走進前廳便腿一軟,直接坐在了椅子上起不來,“沒想到這敗類如此膽大包天,居然真摸到了家里來,要不是今日女眷都不在家,給他沖撞了誰都是大事一件。幸好祖宗保佑有驚無險,不然我就是死了都沒臉去見列祖列宗。”
唐學蕘怕他自責,忙安慰道,“父親別這樣說,好在上天庇佑什么事兒都沒發生,咱們這會兒應該想想如何善后才是要緊事。”
唐崧舟嘆了口氣,愁眉不展。
倒是跟過來的孫問心里一動。是啊,江耀祖早不來晚不來,家里的女眷前腳剛走他后腳就來了,要說是巧合也太巧了些吧?
可去寺院里修福的事情是唐老夫人提出來的,又由張太太牽的頭,怎么想也想不到小十四的身上。可是以孫問對他的了解,總覺得這件事兒沒有看上去那么簡單。他一時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滿臉都是不解。
唐崧舟半生順風順水,生意上雖然時有艱難,但他素來是個心胸寬廣之人,對錢財要求不高,只要能養過一家人也就夠了,所以大半輩子都太平無事得過來了。如今遇上這樣的事情,他為難的有些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難道送到保安團去?
杭州城誰不知道江家和保安團的關系,保安團接手這件事兒也只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終還是不了了之。到時候鬧得滿城風雨,江家不在乎臉面,唐家還要開門過日子呢。
可讓唐崧舟息事寧人不去追責,他也咽不下這口氣。江家這種敗類養在世上就是禍害人的,按照祖法就該亂棍打死才是,家族中出了這樣丟人現眼的東西,江會長居然也不管一管,滿腦子都是生意場上的爾虞我詐。
和江家對上唐崧舟并不怕,不管走到哪,天底下都是講理的地方,這件事兒說破了嘴江家也不占理,大不了他們一家子離開杭州回老家過日子去算了。唐崧舟咬了咬牙,決心已下,“把他們拘一晚上,明兒一早我親自帶他們幾個去江家問一問江會長,他兒子干出這樣傷風敗俗的事情出來,江家到底還有沒有家教可言?俗話說子不教父之過,他堂堂三江商會的會長,自己的兒子都教不好,還想治理商會,可別最后忙了一溜十三招,后院再起火了。”
唐學蕘聽說父親還要和江家面對面的對陣,吃驚地勸道,“父親這是準備去和江家說理嗎?您又何必和他們置氣呢?這件事兒交給保安團算了,我們唐家還是不要牽扯進去了。”
唐崧舟有了決定,說話的語氣也漸漸平靜了下來,“你不用再勸我了。我身為一家之主,要是連家人的安全都保護不了,還有什么資格做這個家主的位置?江家都欺負上門來了,難道我們還要做縮頭烏龜嗎?江家勢力的確不小,但這件事兒涉及到家中女眷的聲譽,我無論如何都不能坐視不理息事寧人,既然江家做得出,就別怪我不客氣。明兒一早我就過去,看看江會長那張嘴里能說出什么好聽的話來。”
唐學蕘了解父親的性格,一旦下定什么決心,十頭牛也拉不回來,他索性不再多勸,而是說道,“那我明兒一早跟您一起去。”末了又補充道,“還要帶上小十四那幾個會功夫的小廝。”
似乎很擔心唐崧舟受到唐家的欺負。
唐崧舟欣慰地笑了笑,“又不是打架,去那么多人做什么?”
“父親不是從小就告訴過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嗎?”唐學蕘冷靜地分析道,“像江家那種人,狗急跳墻什么事情做不出來?何況那是人家的地盤,真要是撕扯起來,人少了太吃虧。”
唐崧舟見他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雖然心里有些不以為然,但還是什么都沒說。防患于未然,也未必是什么壞事。
孫問站在一旁,忽然出聲道,“老爺,江家那幾個人我會安排專人看守的,保證不會出一點兒問題。天色不早了,您明日一早還要去江家說理,這會兒就回去躺下養養精神吧,明日一早是場硬仗,您得做足了準備才行啊。”
唐崧舟嘆了口氣,“回去我也睡不著……”
唐學蕘見父親一臉疲憊,急忙道,“睡不著也躺著歇一歇,不然明天吵架都沒有力氣。”
唐崧舟剛剛又氣又急,身體的確有些不舒服。他索性不再堅持,交代唐學蕘和孫問幫著看緊家里,可不能再出其他事情了。唐學蕘和孫問滿口答應,他這才由嚴管事扶著回了房。
等他一走,唐學蕘便問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話要單獨跟我說?”
孫問沒想到他如此警覺,居然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心事。他的確有話要跟唐學蕘講,這會兒便不再隱瞞,直言道,“明日一早去江家說理這件事兒只怕不妥,還需要從長計議,我擔心唐老爺病急亂投醫,這樣直接找上門,就怕有理變成了沒理,被江家反客為主對唐家不利。”
唐學蕘微微變色,“其實我也覺得這樣找上門去實在太被動了,江家有一堆囫圇話可以說,甚至可以趁機抹黑唐家,對蓉萱的名聲也十分不利。可你剛剛也看到我父親的樣子了,就算我說什么他也不會聽的。”
“我覺得這時候少爺應該把老夫人請回來。”孫問善意地提醒他,“她老人家的話,唐老爺還是會聽的。何況她走過的橋比咱們走過的路還多,深謀遠慮,肯定比我們幾個想得長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