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十四雖然機敏但畢竟只是個孩子,滿腦袋都是頑皮胡鬧的想法。周家兄弟的一番苦心落在他的眼里,全然沒有起到應有的作用。
張蕓娘神色不安地緊緊地挨在白蓉萱身邊,還是顯得十分緊張。
白蓉萱知道她性格像小貓似的,不動聲色地握住她的手小聲安慰她,“你別擔心,瞧見董家那位小十四爺身邊跟著的幾個小廝了嗎?他們身上都是會功夫的,真有人敢沖上來他們就動手了,我們什么事都不會有的。”
張蕓娘害羞地笑了笑,貼在白蓉萱耳旁道,“我不是擔心這個,我就是覺得人多不自在。”
她性格就是這樣,像是躲在角落里靜靜開放的蓓蕾,不太喜歡引人注目,更懼怕別人的欣賞。白蓉萱上一世和她交好,自然熟知她的脾氣,柔聲說道,“我從前也不喜歡和人打交道,總覺得別人看我的眼神怪怪的,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我也逐漸長大,懂了很多從前不懂的道理,對那些人的目光反倒不怎么在意了。我過自己的日子,和他們較什么勁兒呀,難道因為怕被他們看,我連門都不出了不成?”
張蕓娘很能理解白蓉萱的話。
自從張家和唐家開始議親,她母親每天變了法的拜托人去打聽唐家事情的時候,她躲在一旁偷偷聽說唐家有位被夫家趕回來的姑奶奶帶著一雙兒女在家里過日子。張蕓娘直到現在還記得母親當時聽到后既震驚又詫異的表情。
母親在她心中一直是個熱心腸,見人就笑,性格非常得爽快活潑,她還從沒見過她露出那樣匪夷所思的表情來。
可見白蓉萱和她母親在唐家生活是多么令人震驚的一件事情。不用想都知道唐家一家人每天要頂著多大的壓力過日子,更不用說寄居人下的白蓉萱要面對多少指指點點和風涼話了。
張蕓娘的眼神里滿是心疼。
白蓉萱前世對自己的出身十分介意,尤其在意別人的目光,如果有人背著她說了些什么話,哪怕那些話和自己無關,她也會格外的留神,神經時時刻刻都崩得緊緊的。當初去上海時她沒少被白家的人奚落,難聽的話傷得她體無完膚。
白蓉萱至今還記得白家二房的長女白玲瓏居高臨下地望著她,臉上的表情滿是不屑與鄙夷,“你算個什么東西,還跑來白家認親,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不配?當初你媽做了什么事兒,這才過了幾年就全忘了?要不要我說給你們提個醒?你到底是不是我們白家的種都無人敢確定,別撿著高枝兒就往上爬了,小心一不留神摔下來要了你得賤命。”
她身邊的丫鬟更是一副小人得志的勢利眼,斜睨著白蓉萱打量,討好地對白玲瓏說道,“大小姐您跟她一般見識做什么?沒得掉了自己的身價,外面正冷著,咱們趕緊回去聽戲吧,再晚點兒就看不到杜大家出場了。”
白玲瓏隨意地點了點頭,看白蓉萱的眼神里滿是冷漠與譏諷,轉身對門房的兩個小廝交代道,“把大門看住了,別什么臭魚爛蝦都往里放,白白臟了自家的門檻。”
小廝躬身答應了,再看白蓉萱的眼神已滿是冷冽。
白玲瓏轉身離去,白蓉萱卻被刺激得搖搖欲墜,整個身子不受控制地顫抖著。扶著她的吳媽心疼地嘆了口氣,對著白玲瓏的背影呸了一聲,“虧她還是白家的小姐,滿口的污言穢語,就是那市井下三濫的人也不會這樣說別人。”
過往的路人停住腳步好奇地指指點點,門房的人抱著胳膊高高在上地望著她……
白蓉萱覺得無地自容,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她帶著吳媽落荒而逃。
之后的日子她每天惆悵滿腹,一肚子的委屈無處可訴,最終憂結成傷,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年紀輕輕就徹底地敗下來了。不過經歷過一次生死的她已經看淡了許多事,對于外人的評價也不會那么的糾結。
甚至自重生之后,她都沒怎么想過上一世在上海遭遇的一切。仿佛那一段糟糕的回憶隨著重生徹底地翻了過去,連回憶都變得遙遠而模糊。
白蓉萱淡定地望著波光瀲滟的湖面,異常平靜地說道,“不管別人怎么說,反正我就想過好的自己的人生,讓自己和身邊的親人、朋友高興,至于其他人的話嘛……就隨他們說去好了。我不能讓所有的人都為我說話,我只要做好自己就行了。”
張蕓娘瞪大了眼睛。
白蓉萱知道她一時半會還不會理解,其實她自己也用了很久才接受這個并不完美的自己。前世在北平最后的那段歲月中,所住的四合院其中一間房住著一大家子人,他們家里有個十四五歲的女孩子,留著荷葉頭,除了學習之外整天嚷嚷著男女平等之類的。
白蓉萱當時聽得迷迷糊糊,吳媽更是震驚得像是見到了嚇人的妖怪,背地里和白蓉萱小聲道,“這丫頭怕不是腦子有病,他們家里的人也不給她請個大夫來看看,這么拖下去豈不是要毀了?”
白蓉萱知道那位女孩子的父親是位教書先生,對女兒的所作所為非但沒有阻止,還非常地贊成和鼓勵。每次那女孩子寫標語想口號的時候,她父親就在旁邊出主意,兩個人的笑聲隔著窗戶都聽得真真切切。
女孩子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也會給白蓉萱送一份來,她又是個伶牙俐齒的人,每次都要跟白蓉萱宣傳一下新觀念,勸白蓉萱堅強振作起來。
不過那年除夕之前父女兩個不知什么原因被憲兵隊的人抓走了,一直沒有放出來,后來也不知道怎么樣了。
白蓉萱和張蕓娘兩個人正在小聲交流著,唐學蕘已經談好了租船的價格返了回來。他走到董玉濼和唐學萍的身前道,“今天游人太多,船夫見生意好坐地起價,每條船都長了不少。我跟他們討價還價半天才租下兩條船,你們看我們要怎么坐比較好?”
唐學萍等董玉濼拿意見。
沒等董玉濼開口,小十四已經搶著道,“我跟叔叔是不分開的,我們必須要坐一條船。”
董玉濼拿他實在沒什么太好的辦法,“你就這么喜歡他呀,等過些日子咱們回到蘇州你要怎么辦,難道還要把他一并帶回去嗎?就算你愿意,我舅舅和舅母還不答應呢。”
小十四笑嘻嘻地說道,“姑姑說這話就太拿我當小孩子看了,我難道還是吵著鬧著要別人滿足的年紀嗎?我如今也大了,蘇州離杭州又沒有多遠,我將來完全可以自己來杭州做客。”
唐學蕘無奈地笑了笑,“那好,我和小十四一條船。你們怎么坐,這么多人肯定是坐不了一條船的。”
董玉濼看了看眼前的人。
唐學萍和唐學莉最好安排在一起,白蓉萱和張蕓娘也不好分開,剩下的就只有自己和唐學茹了……
沒想到唐學莉立刻跳了出來,“我和蓉萱坐一條船。”她只想和唐學萍分開,免得在她跟前束手束腳的放不開。
這樣一來也就安排妥當了。董玉濼帶著媽媽丫鬟和唐學萍、唐學莉一船,白蓉萱則領著張蕓娘和唐學茹跟唐學蕘、小十四一條船,至于小十四帶來的小廝則分成兩幫,每條船上跟兩個保駕護航。
一行人陸陸續續地上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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