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學茹見一群人就這樣在門口說起話來,不耐煩地跑來跑去,逢人就問什么時候才可以出發。
跑到白蓉萱身邊的時候,被她一把抓了過來,按在身邊不許動,“你老老實實地待在我身邊,別像個兔子似的亂蹦亂跳。沒看到鄰居家門口站了不少婆子嗎?落在她們眼里,又要背后講究你了。”
“哼。”唐學茹不以為意,“我行得端做得正,才不怕她們議論呢。”說到后來還有些生氣,“你說這些長舌婦,也不怕死后去地獄拔舌頭,每天就知道躲在暗處窺探別人家的事,是不是閑得沒事做?她們家的主人也不管一管,真是沒有規矩。”
白蓉萱聽著‘撲哧’笑出了聲。
唐學茹不滿地說道,“你為什么笑?是覺得我說得不對嗎?”
白蓉萱用帕子捂著嘴說道,“你一個最不懂規矩的人說規矩,難道不好笑嗎?”
唐學茹還要和她爭辯,“我怎么就沒規矩?你把話說清楚……”
話還沒說完,街角駛來一輛馬車。嚴管事本來站在門口,見到馬車立刻多看了幾眼,上前提醒黃氏道,“夫人,是張家的馬車。”
黃氏一聽,連忙走下臺階去迎接。
原來是張家送張蕓娘過來,張太太擔心女兒臉皮薄不好意思登門,居然親自送她來了。黃氏和唐氏迎著她下了馬車,張太太熱絡地握著兩人的手道,“今天的天氣可真好,早知道咱們這群大的也該厚著臉皮跟著去,管他長輩不長輩呢,一年比一年老,再這樣下去就要動彈不得了。”
黃氏非常喜歡她爽快的性格,笑著道,“跟她們摻和什么,讓她們小姑娘自己玩去。你今天要是沒要緊事就留在我這兒,中午咱們包野菜餃子吃。”
“野菜?”張太太很感興趣,“這個季節還有野菜呢?”
“有呀。”黃氏道,“灶上馬婆子一早買回來的,又鮮嫩又水靈,我就讓她們用水焯了剁成餡,回頭放豬肉包成餃子肯定好吃。”
另一邊張蕓娘則剛下馬車就被白蓉萱幾人迎到了一邊。張蕓娘身上穿著剛剛趕制出來的衣裙,顏色淡粉,像是春日里枝頭含苞待放的桃花。她有些靦腆地沖著眾人笑,幾個人七嘴八舌地說著上午的安排。
唐學茹見人總算湊齊了,瞪大了眼睛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樣。
唐氏笑著提醒一直說話的張太太與黃氏,“時候不早了,讓她們趕緊出發吧,再這么耽擱下去上午就做不了什么事了。”
張太太本想囑咐女兒幾句,只見她正親近地挨在白蓉萱身邊,兩個人小聲問著彼此有沒有用過早飯,都吃了些什么。末了白蓉萱還拉著女兒的手道,“一會兒咱們坐一輛馬車走。”
張蕓娘高興地點了點頭。
張太太看著女兒臉上發自肺腑的笑容,再沒什么可擔心的。到了嘴邊的話也就沒再多說,和黃氏、唐氏兩人目送著幾個孩子上了馬車。
唐學蕘和小十四坐了頭車,小十四身邊那個叫阿銘的青衣小廝則坐在前頭壓車。接著便是董玉濼和唐學萍、唐學莉三人,再然后才是白蓉萱帶著唐學茹與張蕓娘。董玉濼見這些人身邊都沒帶服侍的人,特意叫著錢媽媽帶著碧青和含朱、橘心幾個人坐了第四輛馬車。小十四帶來的那幾個小廝則坐在最后那輛馬車里。
黃氏覺得這樣的安排非常妥當安全。張太太也十分滿意,和黃氏小聲說道,“這是大少爺安排的吧?行事越來越有章法了,他的年紀也不小了,你心里有沒有合適的人選啊?”
“什么人選?”黃氏一時沒聽懂她話里的深意。
張太太來不及說話,馬車已經準備出發了。大家都挑開車簾道別,只有唐學茹又是揮手又是叫道,“我們出發咯……”
話還沒說完,就被白蓉萱強行拽了回去。
黃氏覺得丟人,等馬車走得稍遠一些,和唐氏擁著張太太進了家門。
馬車搖搖晃晃地行駛在路上,出了胡同口,街道兩側多了許多商販,沿街的叫賣聲此起彼伏,非常地熱鬧。
唐學茹湊到窗口往外看,沒一刻安靜地說道,“外面賣什么的都有,那邊有家賣油紙傘的,這還有一家壓面條的……咦,你們聞到了香味沒有?原來有個小販在賣蔥油餅!”
白蓉萱和張蕓娘只當聽不到,兩個人親熱地說著話。白蓉萱向她問道,“你這幾天都在家里做什么?”
張蕓娘笑著說,“沒做什么呀,就是繡繡花什么的。對了,我已經把要送你的茉莉花分好了盆,先在暖棚里養幾天,等長勢好了我就給你送過來。”
白蓉萱沒想到自己隨口一句無心的話居然讓她這么上心,不好意思地說道,“不用這樣急的,你慢慢弄就是了。”
張蕓娘溫柔地低頭笑了笑。
街路兩側人聲鼎沸,馬車的速度也漸漸慢了下來。白蓉萱道,“我最不喜歡坐馬車了,坐久了就頭昏腦漲得十分不舒服。”
“你這是暈車。”張蕓娘道,“我也有這樣的毛病,所以能不出門就盡可能不出門。不過聽我哥哥說現如今很多大城市都有四個輪子行駛的汽車了,不但速度快捷,而且十分平穩。他還說等將來賺夠了錢也要給家里添一輛呢……”
白蓉萱上一世去上海時就見過汽車,吳媽見到在街道上行駛的汽車驚得話都不會說了。直說是鐵盒子成了精。當時許多大家族里都有,好像家里沒有一輛車就不好意思跟別人打交道似的。不過她也聽說汽車都是從外國運輸而來,要經過海關,非常地麻煩,簡直就是一輛難求,不單單只是錢那么簡單。白家在上海也算有頭有臉,也只有當家的二房有一輛而已。
“你在想什么呢?”張蕓娘見她久久不說話,以為自己說錯了什么,有些膽怯地望著她。
白蓉萱回過神來。
唐學茹聞聲從窗口轉回頭來道,“張小姐不用管她,自從過年時生了病之后她就經常這樣說著說著沒了音,我媽說女兒大了有心事很正常。”
張蕓娘還是不安。
白蓉萱只好笑著安慰她,“我是在想你說的汽車是什么樣的。”
張蕓娘這才松了口氣,“我也沒見過,是從我哥哥嘴里聽到的。他因為家里的生意經常出門,所以見多識廣,回來的時候得閑了會講給我聽。”
白蓉萱聽著覺得十分羨慕。
上一世她跟哥哥相處的機會很少,哥哥要強好勝,年紀不大就去了私塾,后來又因為受到先生器重,被推薦去了南京求學。小時候每次見到哥哥,他不是在讀書就是在寫字,兄妹兩人坐在一起說話的時間少之又少。
想到早逝的哥哥,白蓉萱心中就一陣難受。
她真的太想見到哥哥了,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去南京見一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