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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程十鳶揉著腰醒過來,才一有動作,便被一條修長有力的手臂攬了過去。
“啊……”
程十鳶一驚,整個人都靠了在陸行知身上。
“怎么?”
陸行知低頭看著懷里驚魂未定的程十鳶,心道:自己不過就是抱了抱,怎么這么大的反應,難不成還怕他?
程十鳶抿唇,低聲問:“你今天不去練武嗎?”
陸行知在程十鳶額頭落下一吻,聲音沙啞低沉,帶著幾分慵懶,“不去了,早些起身陪你回去看看岳父岳母。”
程十鳶臉蛋有些紅,推開陸行知坐起來,“既是如此,那夫君便快些起身罷,可別耽誤了時辰。”
見程十鳶害羞了,陸行知擔心自己孟浪之舉嚇到人,便沒在說什么,下了床,自己穿了衣裳,退到外間去等著程十鳶梳洗上妝。
按照回門的規矩,他們是要回娘家去用早膳的,這會兒時辰還早,將軍府離程府不遠,所以倒也不急。
等程十鳶換好衣裳,二人同鎮西將軍和夫人知會一聲,便離開了將軍府,直奔程府而去了。
馬車上,二人相顧無言。
程十鳶對于陸行知,其實有些說不上來的感覺,她能感覺到,陸行知對她好像并沒有多討厭,甚至大多數時候對她還算寬容。
只是,程十鳶總覺得陸行知看起來太兇了,讓她不敢在他面前鬧騰,想著先前聽到的那些傳言,便也盡量在陸行知面前保持文靜端莊的樣子。
陸行知一直注意著程十鳶的動靜,這會兒見程十鳶緊張得就差發抖了,便伸出手將她的手握住,安慰道:“有什么好緊張的,是回你自己的家,該緊張應該的人是我才對。”
話起了個頭,氣氛也就緩和下來。
“我知道是要回去見父親和母親……”
程十鳶有些感慨地道:“只是如今我已嫁為人妻,再與他們相見,總覺得好像有什么不一樣了。回想起當初的日子來,總覺得好似不真切。”
程十鳶總覺得往事仿佛還歷歷在目,自己還是那個在父親和母親面前撒嬌的小丫頭,可一眨眼的功夫,她卻已經是將軍府的少夫人了。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什么叫做光陰似箭,日月如梭。
陸行知道:“別想太多,若是想念他們,往后便常回來住住。”
反正兩家離得并不遠,若他日后去打仗了,程十鳶多回來住住也好,免得自己想家了偷偷抹眼淚。
程十鳶有些無奈地道:“都已經嫁出去了,又哪能說回來就說回來呢?知道的,說我是想念父親和母親,可若不知道的,肯定要說將軍府苛待于我了。到時候風言風語傳開來,只怕會惹出不少事兒,還是算了。”
“不怕,一切有我給你撐著,管別人說什么去。”陸行知無所謂道。
那些流言蜚語他聽得多了,從不覺得那有什么好在意的。
不過是一些人閑來無事,坐在一起瞎聊罷了,又或者干脆就是他們見不得別人好,所以才各種編排別人,將別人的名聲弄臭。
程十鳶輕輕“嗯”了一聲,不說話了。
不多時,馬車搖搖晃晃的在城府門口停下,太傅與太傅夫人是早就已經在門口等著了,弟弟妹妹們也站在門口,眼巴巴地望著。
陸行知早備好了回門的東西,下馬車后便讓人搬進府里。
看見太傅和太傅夫人,程十鳶只覺鼻尖一酸,分明在將軍府也沒有受委屈,可看到家里人她卻還是忍不住想哭。
“父親,母親。”程十鳶福身行禮,一開口眼淚就落了下來。
陸行知也朝二人行了禮,見狀,抬手擦掉她臉上的淚,道:“別哭了,秋風寒涼,先進去再說話。”
“是是是,快進去,大喜的日子,你這丫頭哭什么呢?”太傅夫人笑著招呼他們進屋里去。
“早膳才備好你們就到了,這時辰,可是半點都沒耽擱。”
陸行知道:“先就打探過時辰的,不會晚了。”
太傅聞言,只是看了陸行知一眼,又把目光落在程十鳶身上,道:“先進去吧。”
程十鳶點點頭,與陸行知跟在太傅和太傅夫人身后,并肩入得膳廳之中。
弟弟今年十二,妹妹只有九歲,不過都十分懂事,這會兒發現程十鳶和陸行知沒工夫搭理他們,也就沒見禮,跟著去了膳廳。
等到四人入了座,兩個小家伙才朝著程十鳶和陸行知行禮,喚了句“姐姐,姐夫”,惹得程十鳶又是眼淚汪汪。
太傅忍不住道:“今天是回門的日子,怎么總哭鼻子,都已經嫁為人婦了怎么還是和以前一樣?”
程十鳶被父親訓斥,心中委屈,可也知道自己這這時候說那些傷感的話不討喜也不合規矩,便什么都沒說。
陸行知見了,便道:“鳶兒性子軟,可能是在將軍府住的不習慣,如今見到您二位,就有些想家,左右都是一家人,倒不講那些什么別的規矩,只管說些家里的話就是了。”
這話雖然說得糙,可道理是好的,維護程十鳶的意思也十分明顯。
太傅和夫人對視一眼,心中放心了幾分,太傅夫人這才道:“鳶兒啊,就是平日里被我們給慣壞了,若是在將軍府有什么言行不當的地方,還要行知你多多包涵才是。”
陸行知點點頭,“岳母大人這是說的哪里話,鳶兒是我的妻子,夫妻同心,我們本就是一體,若有什么事的話我定會向著她,包容著她的,您不用擔心鳶兒在將軍府受委屈。”
陸行知平時最討厭那些說話文縐縐,半天扯不清事情的人,也最煩這種互相試探說漂亮話的場面。
可此刻,陸行知卻耐著性子小心翼翼地回答,生怕說錯點什么,惹得太傅和太傅夫人不高興。
見陸行知態度極好,也不似作假,二人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說到底,程十鳶一看見他們就哭,委實是讓二人心中有些不舒服,疑心是不是在將軍府受了委屈了,自然就聯想到了陸行知苛待程十鳶。
畢竟陸行知是個武將,他們家女兒從小就知書達理,家里也個沒什明爭暗斗的,心思單純得很,文官家的女兒又難免要弱勢些。
若真是嫁過去以后吃了什么苦,回來肯定也不敢跟他們說,這叫兩人怎么能放心得下?
這個女兒可是他們從小捧在手心里呵護著長大的,就算如今嫁出去了,也還是心頭肉啊。
太傅夫人吩咐開席,很快,一盤又一盤曾經程十鳶再熟悉不過的吃食便被端了下來。
看著眼前的吃食,程十鳶有些饞,一時間倒是沒那么難過了。
陸行知察覺到程十鳶的情緒,暗暗瞧著她吃的那些東西,都記在了心里,想著還是回頭與岳母大人說一聲,待會兒回門時順帶帶些回去。
當然,若是能借幾個廚子走,那就再好不過了。
這幾日程十鳶在吃得極少,陸行知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卻又沒什么好法子,只擔心自己會不會將人餓瘦了。
用過膳后,陸行知便與太傅去書房說話了,程十鳶自然跟著太傅夫人回了房間去。
太傅夫人拉著程十鳶的手問:“鳶兒,你實話與我說,他對你到底怎么樣?”
知人知面不知心,更何況是陸府這么大的宅院。
太傅夫人多少也聽過一些風聲,說是陸行知喜歡文靜賢淑的女子,將軍夫人挑的那些個兒媳婦人選也都是溫柔失禮的。
她就怕程十鳶這個活潑好動的性子嫁過去受委屈。
說起來,若不是圣上賜的這樁婚事,盡管鎮西將軍府再好,勢力再大,太傅夫人都是有些不大想應的。
程十鳶撲進太傅夫人懷里,嗅到母親身上熟悉的香味,她恍惚覺得自己好像還是以前那個小孩子一樣。
太傅夫人伸手捏了捏程十鳶的臉頰,佯裝嚴厲地開口:“別在這跟我撒嬌啊,問你什么你就說,真是的,你這孩子是要急死我嗎?”
“母親……剛才您不是都看見了嗎?他對我其實挺好的。”
程十鳶有些害羞地紅了臉。
太傅夫人卻是繼續問道:“那將軍夫人呢,對你怎么樣,可有刻意刁難你?”
程十鳶想起將軍夫人將她敬的的新婦茶一口沒喝放在桌子上的情景,輕輕抿了抿唇。
“也挺好的。”
雖然她已經盡力穩住自己的聲音,不讓太傅夫人聽出什么端倪來,可畢竟是自己十月懷胎生下來又一直養在身邊的女兒,太傅夫人哪能聽不出來女兒這話里的勉強意味?
太傅夫人擰眉:“別糊弄我,你老實跟我說,她是不是刁難你了?”
“也、也沒什么,就是……似乎、可能、對我有點不太喜歡。”
程十鳶本來還想再解釋解釋,可一對上太傅夫人那雙帶著幾分凌厲的眼睛,她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來了,只能如實道:“那日我去敬茶的時候,婆婆沒有喝我的茶,不過她給我的見面禮十分昂貴,是一副紅寶石頭面,一副東珠頭面。”
“嗤,不管嫁去將軍府的人是誰,她都照樣是會送見面禮的,咱們嫁過去又不是圖她的錢,你提這個做什么。”
太傅夫人越想越惱火,“平日里我看那將軍夫人也不是刻薄的人,怎么這會兒還給我的女兒擺上臉色來了?要不是看在圣上的面子,我才不會應下這門親事呢,她當她那將軍府真是個什么香餑餑,誰都想去咬一口啊?粗俗武夫,哪里就配得上我家嬌貴的丫頭!”
看著程十鳶,太傅夫人只覺得心疼。
原本按照她和丈夫的意思,是要給程十鳶挑個狀元郎的,這樣的話,二人日后也好有聊得上的東西,譬如琴棋書畫,詩酒花茶。
可偏偏程十鳶嫁給了個只知道打仗的臭兵簍子,往后這一輩子可怎么是好?
便是想與他談談那些風花雪月的事情,也不知道陸行知那家伙能不能體會得到。
可是已至此,多說無益,太傅夫人只能輕嘆一聲,希望女兒日后能過得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