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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將軍身形一僵，只覺得一道徹骨的寒意從足底穿起，瞬間蔓延至全身。
現實中的一切仿佛與那個荒誕怪異的夢重疊在了一起，讓他一時間有些恍惚了。
就在樊將軍想著要不要回頭看看是誰的時候，變聽見身后之人開口問道：“你是何人？為何深夜來此？”
那人的聲音有些沉，還帶著幾分困倦和疑惑，顯然對樊將軍出現在這里十分意外。
樊將軍看見地上月光投下的兩道人影，心下微松，這才轉過頭去。
只見說話的是個上了年歲的僧人，慈眉善目的，手中提著一盞油燈，看他的樣子像是起來尋夜，忽然發現了他。
樊將軍心中思緒百轉，最后只是道：“夜里難眠，來此走走，打擾了。”
那老僧人倒沒說什么，只是笑了笑，隨后提著燈從樊將軍身邊走過，踏入了娘娘廟的正殿之中。
他的聲音緩緩傳出：“將軍看起來心事重重，想必是遇到了什么難事吧。”
樊將軍見他瞧著沒有惡意，便也跟著他的腳步踏入了正殿之中。
老僧人神色恭敬地將供奉在桌案上的香燭換上新的，挑了挑長明燈的燈芯，又將貢品一一擺放整齊，這才跪在蒲團上拜了拜。
樊將軍看著他的動作，不知怎的，心里漸漸就安靜下來，方才的那種焦躁和不安的感覺也漸漸的消散了。
老僧站起身來，見樊將軍就站在他身邊，便輕輕笑了笑，道：“人活在世總會遇到坎坷，又何必如此執著呢。”
樊將軍皺眉，“有些坎坷可以繞過去，可有些坎坷，卻是必須要面對的。”
這樁案子，牽連甚廣，若是連他也避之不及的話，那些人的公道又有誰會在乎呢？
他們的性命，難道就這樣白白的斷送了嗎？
樊將軍不是聽不出這老僧話語間對他的規勸之意，他想讓他放下執念，可這樣的執念又怎么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
這種案子樊將軍是第一次接觸，可他卻很清楚，如此龐大的殺人案，若是不仔細查清，背后之人必定會殘害更多無辜之人。
這與他保家衛國其實是一樣的道理，若是這場戰打不贏，就會因此而死更多的人。
老僧見他如此回答，只是搖了搖頭。
“這娘娘廟所求不外乎姻緣和子嗣，將軍所求即不在此，又為何一再光顧？”
老僧語氣淡淡地道：“此廟中亦有神靈，若不信奉也不供奉，神明會不高興的，將軍即刻便離開吧。”
這話說出來就帶了幾分警告的意思了。
更何況，樊將軍從頭到尾都沒有透露出自己是將軍，而且也沒有同任何人說起過他心中所求是什么。
可這老僧卻一眼便能看出來，還直接說了出來，這就免不得讓樊將軍心中詫異了。
“師傅會算卦？”樊將軍問道。
那老僧卻是道：“不會。”
樊將軍還想再問些什么，卻聽他聲音沉了幾分，道：“夜已深了，秋風寒涼，將軍還是請回罷，莫要在此地逗留了。”
十足驅趕的意味。
樊將軍就算是再遲鈍，也該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
無奈之下，也只好告退，離開了娘娘廟，騎馬回了驛站。
殊不知，樊將軍前腳才走，兩個面色兇狠的年輕僧人就走了出來，四下里打量一番，發現并沒有見到人后，便厲聲催促著那老僧人回去歇息，莫要折騰了。
老僧人什么也沒說，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樊將軍離開的方向，眸中似乎帶了幾分嘆息。
次日，樊將軍便提出讓郡城的人仔細查一查，看看那些失蹤的人生前可曾去過娘娘廟。
去娘娘廟對于附近的人來說，其實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他們家中或多或少都有人信奉這些，去一趟并沒什么大不了的。
雖然這樣的要求有些怪誕，可畢竟樊將軍是懷王親信，又是世子留下來督促他們的。
無奈之下，一眾官員們也只好按照黃將軍所說，一一對照了那些人生前去的地方和做的事情，看看是否與娘娘廟有關。
出乎他們意料的是，其中八成的人居然都去過娘娘廟，就算那剩下的一些人沒有去過，他們家中也有信奉這些的。
樊將軍一聽，頓時驚訝得不知該怎么說才好。
雖然娘娘廟靈驗是這附近都傳遍了的事，可也不至于恰好就這么巧，這些人全部都去過娘娘廟，然后就因為各種各樣的意外失蹤或者是喪命了。
可此刻，眾人還是不明白，為什么樊將軍會讓他們查這個。
樊將軍便道：“實不相瞞，或許我這樣說會讓你們覺得冒犯，但我確實懷疑這娘娘廟中有蹊蹺。”
“怎么可能呢？娘娘廟雖然建立的時間并不算很久，但一直十分靈驗，信奉的人非常多，否則的話，香火也不可能這樣旺，更何況，樊將軍前幾日不是才去過嗎？親眼見過娘娘廟中的盛況，就應該知道我們對此是什么態度了！”
“便是逢年過節，我家中親人也都喜歡去娘娘廟上柱香，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算這些人都去過娘娘廟，又能說明什么呢？”
就連周郡丞也附和：“樊將軍或許不知道，在我們這邊娘娘廟是很靈驗的，廟里頭供奉的神明也是十分神圣的，去拜娘娘廟其實是很常見的事情，并不足為奇。”
可不知為何，樊將軍就是覺得這件事情十分蹊蹺。
樊將軍見眾人幾乎是一邊倒地維護著娘娘廟，不由得皺眉：“我一提起這娘娘廟或許有問題，諸位大人就如此袒護，直接否認了我的觀點，這卻是何故？”
眾人忙道：“將軍，不是我們要袒護娘娘廟，也不是我們想阻止您辦案，我們也想盡快查出幕后兇手，只是這……”
話還沒說完，便直接被樊將軍給打斷了。
樊將軍有些生氣地道：“本將軍留下就是為了督促諸位大人查案，此刻本將軍說這娘娘廟有問題，諸位大人要做的應該是分析本將軍的話，而不是直接一面倒的否認！”
“正因為為你們信奉這娘娘廟，所以你們在看待此事的時候才會產生偏頗，覺得這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從心底里就不愿意去懷疑，而這本身就是不對的！若是你并沒有仔細查過這娘娘廟的底細，又憑什么如此篤定，他并沒有做這種事情呢？”
“我不管你們是怎么想的，從現在開始，你們必須要改變態度，身為朝廷命官，你們應該信奉的是皇室威嚴，而不是什么所謂的娘娘廟！”
聽了樊將軍的話，眾人都有些拉不下臉來。
誠然，樊將軍說的并沒有錯，是他們一直以來的觀念太深，總覺得自己信奉的娘娘廟就是好的，不容置疑。
可身為朝廷官員，他們本來就應該秉持正義，無論對錯總要去查、去找。
眾人忙道：“我們明白了，多謝樊將軍提點！”
剛才鬧得最兇的那幾個人，此刻也意識到了自己那樣做不對，連忙給出了態度。
“樊將軍放心，此事便包在我們身上，我們一定會按照將軍所說，仔細查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