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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燈雖燈光昏暗,但卻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引著點蘇前往那二鬼所在的地方。
點蘇心中焦躁,自然不敢耽擱,很快便按照骨燈的指引來到了具柳鎮。
具柳鎮上處處張燈結彩,鋪滿了紅綢,像是在辦什么喜事一般。
大紅的燈籠掛在每家每戶的門口,十分喜慶。
燭火透過紅紙,將這小鎮也暈染成一片紅色,在夜里尤為顯眼。分明是讓人歡喜的顏色,此刻卻只讓點蘇覺得有些詭異。
這是一場冥婚,偏比她見過的任何一場婚禮都要來得隆重,根本看不出一絲異常來。
跟在點蘇身后的顧卿禮見了眼前之景,嘖了一聲,“還真是有趣,居然又換了新的花樣。”
點蘇知道他就算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會告訴自己,便并不理會他,就這么提著燈按照骨燈所指引的方向繼續往前走。
這鎮子比定山鎮要大上許多,也更加繁華,青石板鋪得極平整,道路寬闊,兩側的屋舍也更高大結實。
每一戶人家的門口都掛著紅綢,十分喜慶,但最熱鬧的還是一戶極大的院子。
哪怕夜已深了,里頭仍傳來十分熱鬧的聲音,像是還有許多人聚在一起吃酒劃拳。
點蘇走得近了,才借著燈籠的光芒看清那院門的牌匾上寫著朱府二字。
烏木鎏金牌匾在這一眾普通的屋舍之中顯得尤其奢華貴氣,門口更是打造了兩只巨大的石獅,足以見得這家的主人卻是十分富有。
點蘇跨門而入,果然看見院中擺了數十桌酒菜,此刻前來吃酒的人還未盡興,仍聚在一起劃拳,好不熱鬧。
不過也有些客人已經喝醉了,人事不醒地倒在地上,四仰八叉。
府內的小廝們見狀,便將他們安置在客房里,免得他們受了寒涼。
好在府中客房眾多,倒也不擔心這些喝醉的人沒有房間歇息。
院中濃厚的酒味讓點蘇皺了皺眉,她并不喜歡喝酒,更討厭這種醉酒之后的令人作嘔的味道。
可骨燈指引的方向正在這朱府之中,她也只能按耐下來,朝朱府的后宅走去。
朱府宅院很大,屋舍錯落,點蘇一時間不太分辨得清楚方向,從垂花門過時,還聽見幾個婆子在回廊下嚼舌根。
“也不知道今天晚上那新郎官怎么過,你說說這都是些什么事?大小姐都死了這么久了,他竟然還要入贅,明眼人都看得出,這徐同根本就是奔著咱主家的錢財家底來的,說什么文人有風骨,知恩圖報,我看根本就是虛偽,裝模作樣!”
“這誰說不是呢?活人和死人怎么能成婚啊,這可是會犯大忌諱的!可偏偏咱們主家還真信了這套說法,真就答應下來,你是不知道,我看見那徐同抱著牌匾拜堂的時候都被嚇了一跳,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給死人做男人,他怎么敢的啊!”
“哎喲,你們別說了,別說了,這徐同如今可是深得主家信賴,比自己的親兒子還看得重啊,你們在這碎嘴,回頭讓人聽見了,告訴主家,咱們都要被趕出去……”
聽她這么說,先前開口那兩人才意識到嚴重性,便都不說話了,又各自散開去忙活別的事情。
點蘇路過時,聽了這一耳朵閑話,越發好奇這場冥婚背后究竟隱藏著一個什么樣的故事。
事發突然,她還沒來得及翻閱陰陽卷查看此事,也不曾得到裴言川傳回來的消息,所以對于這樁
冥婚,她其實并不了解。
一路走到婚房門口,點蘇才停下腳步,面上有些遲疑。
見她停下,顧卿禮嗤笑道:“怕什么?進去就是了,這活人與死人成婚,難不成還真能同房。”
點蘇聞言,不耐煩地瞥他一眼,似乎有些嫌棄他的多嘴。
顧卿禮并不在意,反而率先進了婚房里。
只見那布置喜慶的婚房中此刻正擺著一張桌案,上頭就供奉著朱家大小姐朱宛白的靈位。
靈位前擺放著各種吃食,還燃燒著一對大紅色龍鳳喜燭,這場景怎么看怎么詭異,簡直讓人毛骨悚然。
所謂冥婚,便是硬生生將活人與死人綁在一起。
這種行為,在業國是不被推崇的,雖然沒有明令禁止,但很少有人會這么做。
這朱員外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居然連這種事情都答應下來。
不過,很快點蘇的注意力便被屋內的邪陣,以及試圖運轉邪陣的鬼物吸引了。
那兩個鬼一男一女,女的身著喜服,滿頭珠翠,是個惡鬼。
男的則青面獠牙,并沒有化為人形,不過是個修為極高的厲鬼。
他們的忽然出現讓二鬼有一瞬的驚慌,不過二鬼很快鎮定下來,厲聲問道:“你們是什么人!”
點蘇和顧卿禮身上都帶著極為強大的靈力波動,盡管點蘇身上還帶著活人氣息,但他們卻都不敢掉以輕心。
短短幾息之間,兩個鬼物都戒備起來,渾身鬼氣森森,一副隨時要與他們動手的樣子。
點蘇看了一眼那個邪陣,不由微微瞇眼,也大致猜到了他們要做什么。
那是個攝魂陣。
若此攝魂陣結成,只怕整個具柳鎮的活人都會被他們攝取魂魄,然后全部死去!
好在他們來得及時,這攝魂陣尚且只完成了一半,并沒有發揮效用。
直到這時候,點蘇才算是明白了剛剛顧卿禮那句話是什么意思,這二鬼應該便是如此用各種各樣的方法攝取魂魄,害了不知道多少人。
想必正是因為少虞和裴言川撞破了他們所做的事情,所以才會被他們擒住。
只是,屋內沒有任何屬于少虞和裴言川的氣息,偏偏手中的骨燈卻又明晃晃的指示著他們就在此處,倒是讓點蘇有些焦躁。
而且此處并不見那些陰差的蹤跡,也讓點蘇覺得有些奇怪。
按說那些陰差就算并不知道少虞和裴言川的具體下落,也會在附近仔細搜查一遍,不放過任何一絲線索才是。
少虞和裴言川打斗之處,距離此地并不算很遠,他們不可能查不到這里來。
見二人遲遲沒有動作,反而四處打量著這婚房,那厲鬼忍不住問道:“你們究竟要做什么!”
他不是不想動手,而是不敢。
這厲鬼雖然有些本事,但他很清楚自己并不是眼前這二人的對手,倘若對方并沒有惡意,而他卻激怒了他們,豈非自尋死路?
點蘇倒也沒有掩飾自己的來意,這兩個鬼物于她而言,不過小菜一碟,她并不在意,于是直接問道:“那兩個惡鬼可是為你們所擒?”
“你們原來是來找那兩個俊俏郎君的啊。”
那身著喜服的女鬼聽了這話,便輕笑起來,“只可惜呀,你們來晚了一步,若來得早些倒還能見他們最后一面。”
“你這是什么意思。”
點蘇聞言,眉眼帶了凌厲之色,將自己身上的威壓盡數散開,手中骨燈一收,出現一條暗紅色的鎖鏈。
不大的婚房內陡然之間被點蘇身上的靈力布滿,讓二鬼都有些難受。
“他們如今究竟在何處?”
點蘇厲聲質問,朝二鬼又逼近幾步。
那女鬼被點蘇的氣勢壓得臉色微變,已然維持不住方才的笑意,卻是用挑釁的語氣道:“看見這陣法了么?此陣若要運轉,必需極大的靈力,他們啊,正好送上門來了呢。”
點蘇掃了一眼那個攝魂陣,她對此陣了解并不多,一時間拿不準,女鬼究竟是不是在騙她,索性揚起手中鎖鏈朝二鬼揮去,打算先將他們收服再說。
那女鬼見狀,連忙調動鬼氣抵擋,可誰知道自己的鬼氣才一碰到那暗紅色的鎖鏈便直接被震碎了。
折損鬼氣的疼痛讓女鬼臉色一變,也不敢再掉以輕心,連忙避開了鎖鏈,閃身躲到一旁。
點蘇怎么會這么輕易放過她,那鎖鏈像是長了眼睛一般朝女鬼攻去,而同時,婚房內的地下也現出一個暗紅色法陣。
見點蘇動用法陣想困住他們,一直處于觀望的那個厲鬼也坐不住了,直接調動鬼氣朝點蘇撲了過來。
他的鬼氣極陰極邪,帶著濃郁的戾氣,倘若點蘇只是個普通人,只要沾上一星半點,便會一命嗚呼。
點蘇卻渾不在意,手中鎖鏈一收,雙手結印,一道暗紅色的結界便在她面前浮現出來,將那鬼氣全部擋下。
那厲鬼竟是連根頭發絲都沒碰到她。
點蘇并沒有給他們任何機會,緊接著地上的法陣便化出數道鎖鏈,直接將這厲鬼和那穿著喜服的女鬼牢牢縛住,讓他們動彈不得。
顧卿禮從頭到尾都沒有動手,只是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點蘇的動作,越看,他對點蘇的興趣就越濃厚,也更想嘗嘗她魂魄的味道。
他發現點蘇用的大多是陣法,而且要么是試探,要么就是一擊必殺,瞧著倒是很有趣。
很多人在與敵人交手時總會想要顯擺自己的能耐,譬如用劍的要挽的劍花,使槍的要旋個槍花。
這樣一來,便會將自己一直枯燥無味的招式變得花里胡哨,或者說賞心悅目起來,對敵人的侮辱性也會更強。
然而點蘇好像很是不同,她從來不屑于這些表面上的招數,一般而言她都會先警告對方,若對方仍然不知悔改,她便會毫不留情地使出自己的殺招。
動作干脆利落,從不拖泥帶水。
顧卿禮其實很清楚,點蘇如今因為有肉身束縛,所以不是自己的對手,可一單她脫離軀體,那便難說了。
點蘇身上的靈力無窮無盡,又來自冥府,還有陰陽卷做底牌,他要想勝她,其實很難。
這也是為什么他會設下那個禁制,與世子同生共死,強行將二人的生死綁在一起的緣故。
顧卿禮抬手摸了摸腕間的琉璃骨珠,唇角露出一絲淺笑來。
點蘇并沒有注意到顧卿禮的動作,她看著被束縛法陣困住的二鬼,再次問道:“他們究竟在何處。”
還不等二鬼回答,原本只是這一旁看戲的顧卿禮忽然臉色一變,低咒一聲,“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