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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雖然離開了，但點蘇和世子、霖辰三人依舊在院子里做燈。
幾個丫鬟小廝便在一旁伺候。
不過只有點蘇在做，世子和霖辰都只是看，有時幫忙打個下手。
點蘇手巧，做出來的燈極是好看。
她這會兒在做一盞天燈。
不過只是市面上常見的那一種，沒有別的什么花樣，但世子就是覺得她做出來的要特別一些。
點蘇動作輕柔地將燈籠紙糊到骨架上去，道：“稍后世子畫些圖案上去，寫上愿詞，晚上賞月時就可以放了。”
世子應下，等點蘇做好了，便取了筆墨來作畫。
這種小燈不費什么功夫，點蘇便多做了幾盞，讓霖辰拿了兩盞回去，免得桑佑回頭覺得他們玩得高興，偏就落下了他一個。
做完了燈，天色也有些晚了，臨近晚膳的時辰，懷王果然還沒回來。
好好的團圓佳節，氣氛卻有些壓抑下來，晚膳的時辰也往后推了推。
世子擔心王妃多想，便去了王妃院中，陪她說說話。
點蘇便在屋中仔細端詳起那支懷王贈予她的筆來。
血玉觸膚生溫，點蘇細細把玩著，覺得很是不錯，想了想，抬筆繪了幾道符咒出來，發現極為順手。
她的靈力注入筆中，暢通無阻，落符也快，比先前她那支金筆還要流暢。
點蘇便知這不是凡物了。
若是普通玉石做的筆，要承她如今的靈力是極難的。
正想著什么時候問問世子，知不知道這筆的來歷，便見一道鬼影現了出來。
點蘇道：“不在家中陪著戚老先生過節，又回來做什么？”
少虞一聽這話，當即便哭號起來。
“大人怎么如此心黑，居然哄我！你知不知道，父親見到我，便將我逮著揍了一頓，你瞧瞧，瞧瞧！”
他抖摟著身上零散的鬼氣，委屈地道：“我這好不容易才在養魂池中養起來的鬼氣，生生被他那一身金光逼得散了三成！我可是個惡鬼啊！怎么到哪兒都只有挨揍的份兒？從前被大人揍也就罷了，如今我都做了鬼，怎么我那父親也揍得著啊！”
點蘇看了一眼，心中驚詫與戚老先生的厲害。
不愧是武將后人，少虞一個有著三百多年修為的惡鬼，硬是被他揍成這副模樣。
點蘇不由幸災樂禍，嘖嘖，瞧著真可憐啊！
面上卻淡淡道：“鬼氣散了有什么要緊，再養出來就是了。”
少虞一聽這話，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淚，就地一滾便撒起潑來了。
“我不管，此事因大人而起，大人總要給我一份補償，否則我便賴在此處不走了！”
要不是點蘇和世子哄他，他才不會去討打！
點蘇才不吃他這一套，只道：“自去骨燈中養養便好了，吵嚷什么。”
少虞得了頓打心里不舒坦，自然不肯就這么算了，又鬧騰起來。
說話間，只見先前那個惡鬼也回來了。
只是這一次，他全部的修為都散了，身上也再沒一點鬼氣。
單單是從外頭頂著夕陽進來，便已經十分虛弱，隱隱有要散魂的架勢。
只是，他終究穩住了身子，走到點蘇面前，站定。
仍舊不說話。
少虞見到是他，想起自己回來時看到的場景，本來還想威脅威脅他的。
可見他如今這副模樣，擔心他連自己的鬼氣都受不住，便只齜了齜牙，也沒動手。
點蘇看了他一眼，聲音淡淡：“辦妥了？”
那惡鬼便點點頭。
點蘇輕嘆，“償還之法那樣多，你偏選了這一種，又是何苦。”
那惡鬼仍舊不說話。
點蘇便在他身上套了個養魂的法陣，收到骨燈里去了。
少虞看完了這一出，也不鬧了，好奇地湊到點蘇身邊去，問到：“大人，這惡鬼做什么去了？”
先前見到他的時候，還有一百多年的修為呢，怎么這會兒都快要魂飛魄散了？
莫不是出去了一趟，遇著什么歹人了？
可大人這態度也不像啊……
點蘇懶得搭理他，只道：“你一個鬼，知道那么多做什么。”
少虞理直氣壯，“大人不是要收留他么？知根知底，日后我也好與他相處不是？”
不知怎的，點蘇總覺得，自少虞恢復了記憶之后，整個鬼都欠揍起來了，不僅話多還臉皮厚，如今也不怕她了。
要不是念著拆他魂的那幾分愧疚之情，點蘇真想把他團了丟出去。
“大人——”
“大人——”
點蘇越是不肯說，少虞便越是要煩她，攪得點蘇整個人都要暴躁起來了。
正要發火，便聽見世子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少虞，你不是去見你父親了，怎么回來得那樣快？”
世子聲音輕緩溫和，點蘇聽著，心中的不耐便壓下來幾分。
見少虞又開始纏著世子訴苦，總算是沒再煩她了，點蘇索性走開了些，在案前坐了，用那支血玉筆畫些符咒下來備著。
雖然她如今已經不需要這些了，卻也可以給懷王和王妃防身用。
等到兩人掰扯清楚，點蘇已經畫了幾十張符咒了。
世子問道：“那個惡鬼是怎么了？”
點蘇聞言，抬眸看了少虞一眼。
世子是不愛打探這些消息的，很顯然，是少虞讓世子來問的。
不過，這倒也不是什么不能說的事情。
點蘇便將來龍去脈與世子說了。
那個惡鬼叫做裴言川，是成安二十二年的狀元郎，也就是當今圣上的祖父在位時封的。
家中只有一個老母，節衣縮食地供他念書。他也爭氣，從秀才、舉人到貢士、進士，連中三元。
只可惜，在他高中之時，家中老母因病過世了，連最后一面都沒見到。
當時裴言川雖得了官位，但按照業國律法，該守孝三年，便因此耽擱了下來。
等他守完孝，原本的位置早讓人頂了上去，同年高中的榜眼和探花也已經成了朝中新貴。
反而是他這個當初被所有人看好的狀元郎一事無成，最后落得個外派的下場，成了小小的泗水縣縣令，可謂是遠得不能再遠了。
裴言川自覺仕途無望，心中郁氣難消，滿腔抱負無法施展，便終日自怨自艾，性情大變，與從前知書識禮的狀元郎判若兩人。
一次偶然的機會，他結識了與父親一同進京述職的戍邊將軍之女，霍櫻。
在霍櫻的勸導下，裴言川漸漸想明白過來，成了一個好的縣令，二人也因此互生好感，私定了終身。
入京之后，那將軍之女想著與裴言川已有了約定，便拒了圣上賜婚，害得父親被責罵一通。
卻不曾想，回到邊城后卻聽說裴言川娶了個青樓女子。
她覺得自己一腔真心錯付，便一怒之下斷發立誓，隨父征戰，此后再不婚嫁。最后戰死沙場，尸骨無存。
“裴言川欠的，就是這么一樁情債。”